【吉娜吉普賽】旅行專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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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立報 2012.7-2014.3
上路去吧!
圖/文:徐明涓 (吉娜)
2006 西藏天空下
《上路去吧!》
圖/文:徐明涓(吉娜)
2012/7/16 【吉娜吉普賽】旅行專欄(台灣立報)
在眾人眼裡,我是一個愛流浪的女生。
不知曾幾何時,「旅行」、「流浪」、「出走」等字眼更是一再再與我劃上等號。走了三十個國度,我的生命與這些辭彙再也分野不開。身旁的人除了好生羨慕、除了替我擔憂,替老是為我操心的父親母親出聲、對我絮絮叨叨,眾人總是一致地提出對我、對旅行的好奇與幻想:「一個人在異鄉,難道你不害怕嗎?」
對於這個問題,我其實心虛得很,而我的答案或許讓發問者大失所望。
我當然害怕,而且害怕地不得了。
然而,旅行的人都知道,就跟大多數的人一樣,我既沒三頭六臂、我更不是九命怪貓,我只是一個會出現在你身旁的平凡之人,害怕的事情不會比任何一人少,我當然也會擔心離開熟悉的家鄉、親友後,遠赴人生地不熟的異域,隨時都得隨機應變,有一頓沒一餐地餓著、餐風宿露,甚至連性命垂危都找上門來。而這一切毫無保障的突發狀況,總是在旅程中接湧而至地一再發生,沒有人需對我如此失序的行為負責,更沒有人對我的生命擔保,面對這一切的出乎意料,總是執意選擇出走的我當然全都知道。
我更知道,我那對總是替我擔憂的父親母親,每每在我獨自一人前進異鄉之際,他倆老人家的頭上,又再度多了不知多少蒼蒼白髮。
然而,那未知的路上即使再讓人心生害怕、即使令人感到前方迷惘,即使讓我一再再辜負倆老人家對我的殷殷盼望,在那些沒有提示的意外發生之前,我們最最害怕的,卻是企圖走到世界盡頭的我們率先阻止了自己,到頭來哪裡都去不了。
那麼,那些所謂的突發狀況,相形之下,似乎是那麼地無所謂了。
即使面對這個世界上最在乎你的人時,你不能強求他們能夠諒解,只希望能夠讓他們明白:當我離開你們越遠之時,我才是最愛你們的。
所以寧可選擇無情地出走,也拒絕回首記憶時只剩悔恨與遺憾,這是身為旅人的我們對自己負責任的方式:我們寧可挫敗連連,我們即使得背上逆女逆子的惡名,也要看到自己在世界的考驗下,我們是如何就範的。
或許,飄浪之人最特別之處,就在於我們生來反骨。
很喜歡電影《轉山》的最後一段話:「我又活過來了,身上還留著七根鋼釘,走過路一拐一拐的,但我還是上路了,大夫警告我必須再休息六個月,但我滿腦子都是路上的味道,那味道一日比一日強烈,我實在等不了了,他笑我找死,我說不對,我不想死,我熱愛生命,所以必須走,必須走出去,這你懂嗎?」電影改編自謝旺霖原著同名小說《轉山》,劇情架構與小說大相逕庭,但許多場景調度依舊讓人著實動容。尤其當配角在片尾娓娓道出的這一席話,更是訴說全片的核心主旨,也道盡了許許多多飄浪之人內心深處不曾吐露的質樸情感,與無法向世人清楚解釋的執著與掙扎——是啊,我們之所以離開,不是因為我們找死,也不是因為我們不愛最愛我們的家人朋友,更不是因為我們對自己寶貴的生命不負責任;我們之所以選擇出走,而是我們深深熱愛著屬於自己、只有一次、且不能重來的生命。
而旅行,正是我們熱愛生命的方式,不能隨便輕易妥協的。
不可以的。
說也難解,漂泊的人總讓人認為無根、居無定所,流浪卻是身為旅人的我選擇得以安定的方式之一,無論是一個人、兩個人,我鐵了心都只想出走、我山窮水盡也要飛向蒼穹。年少時曾為了愛情,我單槍匹馬前往一萬公里的遠方,那是第一次知道,原來那句「只要有心,到哪裡都不遠」說的真好—沒錯,我一直是一個跟著心走的旅人,隨著年紀增長漸漸懂得,幸福不會持久,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靈魂伴侶,所以,藐小的旅人、我們才要出走,走出去,讓旅行完整了曾經殘缺的我們,用旅行填滿我們空洞的靈魂,用旅行撫慰我們結痂未癒的無形傷痕,我們不為他人走,我們不因風景名勝駐留,我們之所以翻山越嶺、上山下海、疲勞奔波,只因為我們總跟著心走。
是的,我總跟著心走。
我的流浪故事起步的並不算早,第一次飛離國門是十八歲,遠赴加拿大探望移民的親友,那時的我還不知道,原來青春期一向自卑無助的自己,在往後十多年的歲月裡頭,一再再獨自飛到飛機降落的另一端,走到世界的盡頭;十多年來,我走過了歐洲十數國,我抵達了人人聞風喪膽的中東到非洲,我努力認識鄰近抑或偏遠的亞洲國度,我更是獨自在印度飄浪了四個月又十日。直到三十歲生日前夕,走過三十個國度的我才明白,無論走到世界的盡頭與否,無論累積的里程數究竟是多少,這一切從完成自己年少時的夢想「三十歲我要走過三十國度」的那一刻起皆不再重要,我只確定,自己終究是一個迷戀流浪之人,此生、來世,我都要永遠走下去,直到世界末日為止。
除了旅行,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本領能夠讓我自己感到驕傲。
然而,流浪這條路即使走得坎坷、走得無助,走得讓我親離眾叛,甚至讓我數度險些命喪異鄉;但,這麼多年來一再再離開愛我的人、與我愛的人走到世界盡頭的自己,我比誰都還要清楚不過,唯有不停出走,一再再走到世界盡頭,我才能在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學會人生最重要的一堂課:愛自己。
光是如此,一意孤行的我終究是無法回頭了。
一個人的旅行非常孤獨。在走過三十個國度之後,每每回想起過往走過千山萬水的往事,我不禁開始想念那段只有自己的日子,在那樣沈靜與孤獨的時分,你才得以聆聽自己內心潛藏已久的聲音,是如何指引慌張無措的自己,看清楚眼前未來的路上是多遠多長,安撫一再再迷失的靈魂不再恐慌懼怕;然而,生命就像是一場孤軍奮戰的旅程,即是跌跌撞撞、即使沿路滿佈荊棘,即使沿路險隘難行,我們都要惦記,在下一個街口總會站著提燈之人,適時地助你找到了出口,然後不會害怕再往前行。
上路去吧,渴望流浪的你們。請你們相信自己,相信愛,相信這個世界上的人們會在你無助無愛的時分伸出手來,只要你們肯踏出離家的第一步,接下來的萬萬步都有人會跟你走著——即便這個世界總是讓你偶爾失望些,然而,嘿,人生本來就是孤軍奮戰的旅行啊,我們都該學著找到所愛走下去;而當察覺已找到了之後,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想想,光是不顧他人眼光、堅持上路的這件事情,都足以讓你證明自己勇氣十足,也就再也沒有什麼事情足以讓你害怕了。
旅行,讓人愛上永遠向前走的自己,這就夠了。
(本文完)
圖/文:徐明涓 (吉娜)
路,走自己選的
2008 埃及盧克索拉美西姆神廟(Rasmesseum, Luxor, Egypt)
《路,走自己選的》
圖/文:徐明涓(吉娜)
2012/7/23 【吉娜吉普賽】旅行專欄(台灣立報)
說穿了,習慣獨自旅行的我是早有自知之明:我從來不是一個好旅伴。
也不是討厭與人相處,我其實也害怕被孤獨吞噬,光是想到那段無人傾吐的日子,每每計畫獨自流浪的自己,總是不免怯步難安;然而幾年下來,從一開始與朋友相偕旅行,到近幾年來總是獨自出走遠赴異鄉的我漸漸發現,單身旅行除了不用配合彼此的時間、說走就走,對於旅途中總是隨性、甚至數度情緒化的自己,與其降低他人與自身難得出外的興致,倒不如免去強求結伴、樂得「享受吧!一個人的旅行」,要來得暢快過癮。
不論人們對這樣的我是否喜惡,這麼多年漸漸找到適合自己速度與身段的我這假吉普賽人,回首過去時,倒也感到問心無愧、甚至帶著沾沾自喜的泰然自若。
於是,與其說總是獨身旅行的我勇敢,倒也不盡然;或許天生反骨的我所追求的,不論是旅程抑或人生,只不過想走自己選的路,如此罷了。
我從來都不是一個軌內的人,心知肚明的很。
獨自旅行時總避免不了的孤獨無助,我不是沒嘗過苦頭。儘管世界再大,終究還是血肉之驅,總是不時激起返家的衝動,卻再再一口氣獨自嚥下——理由沒別的,我之所以得以走到這裡、一再再抵達心中嚮往的國度,哪怕是經歷無以數計的挫折與風霜,在集結殘酷與華麗於一身的世界裡,這一切的苦痛與磨難,都是歷經身心煎熬的自己、我選擇的。
可沒人逼我。
但,倘若輕易地掉頭離去,傲氣的我豈能就此甘心?我又怎麼跟自己往後的人生交代?而我自己,又怎麼替自己口口聲聲勢必重視的人生,負起全責?
於是,路,既然要走自己選的,就得抬頭挺胸、毫無悔恨地好好走啊!
二十九歲生日過後突如期來的失戀,讓我毅然決然地允諾自己的三十歲生日禮物,便是踏上第三十個國度:印度,這個人人口中光怪陸離的真實世界,我等著踏入她懷抱裡得到撫慰,已經整整歷經五年的思念,總算是在情感的牽掛放下擺盪後,終究得以如願以償了。
或許是早已付諸過多的期待,也或許印度真是背包客口中的終極地,行旅印度的一百三十天初期,我在頭一週便遇上因在森林迷路跌入水坑、租來的機車遭竊等窘境,將其一一解決後,急忙將自己丟向更為偏遠的印度南端喘息,準備沿海岸線的摸索,繼續暢遊印度大國;然而,現實的考驗總是叫人措手不及,少了期待中發生的驚喜、少了得以傾吐的背包過客、少了傳說中親切可愛的印度人民,五年來抱持著印度美夢的天涯逆女,幾乎幾乎就要如此、獨自在印度南端的一小角落、遍佈蟑螂屍體的破舊房間裡,險些就要抱頭抓狂、幾近崩潰邊緣了。
所幸,老天爺總是適時地給予提示,告訴我「現在正是旅行的時候」。
遇到德國來的梅林是在印度南端靠近斯里蘭卡、名叫拉瑪斯瓦朗的城鎮。才二十一歲年紀的他,預計在印度待上三個月,全身家當僅有的,只是一只極為簡單輕便的隨身背包與一把吉他。當聊起彼此在印度的行程時,他拿出了一本印度地圖集攤在桌上,說:「我在路上遇到一個剛結束單車遊走印度的澳洲人,這本地圖集是他送我的。之後我就照地圖上哪個地方有山有水,或是哪個地方看起來不錯,我就跳上火車或是巴士,這就去了......」我聽了好是驚訝,連忙問:「你都不知道那裡是哪裡、有什麼,這就去啦?」梅林說:「是啊,就是這樣才要去嘛!自己探險才有趣,別人講光了,就沒意思了......」
聽他一席話如同棒打的我,原本打算抽出包包內那本厚重的「寂寞星球:印度」的手,順勢縮了起來——即便書是出發前好友贈送的生日禮物,意義深遠;但在那當下,我居然覺得擁有這本人人皆為讚賞、內含豐富資訊的「流浪聖經」,是一件讓人臉紅的事。
自認瀟灑隨性的我這個人,怎麼一旦出門在外,反而得靠書上寫的走,顯得綁手綁腳、彆彆扭扭的?
梅林不經意的一席話,可真是敲開我心中故步自封的鎖頭、得以啓程真正的旅行了。
在往後一百多個行旅印度的日子裡,在遇到梅林之後,儘管沒因此將那本重達兩公斤的「寂寞星球:印度」丟棄,書倒是成為純粹參考的讀本,甚至只是墊高脖子用的枕頭;在印度飄浪的日子越是長久,我越來越相信「隨遇而安」這碼子事,選擇目的地不再因書上說的、推薦的而去,反而開始憑著直覺、甚至只是單純喜歡地名,便前行了;不然就是聽了火車上的當地乘客、或是青年旅館裡通鋪的「床友」不經意的一句話,我便決定給自己、也給陌生的城鎮一個機會,臨時改變目的地。而我之所以得以這樣做,正是當初來到印度的那股率性使然:「真的不喜歡,頂多離開就是了嘛!」
是啊,在這個台灣九十一倍大的國度裡,既然老是嚷嚷困住已久的我好不容易出來透氣,本就該理直氣壯地自由選擇,不喜歡哪個小鎮、哪座城市,頂多離開、換個地方便是。
沒什麼大不了的。
更何況,我這個傻膽固執、執意勇闖天涯的傢伙,不就是正相中得以獨立自主的大好機會,才選擇獨自旅行的嗎?
正所謂的「一個人的旅行」如此一來,這才真正過癮呢。
《不去會死》一書的石田裕輔寫道:「既然降生到這個世上,我就要好好看看它。」我們每一個人打從出生的那一刻,本因宿命不同,早就注定只是彼此的過客,命運卻將我們引領至此產生交會、激起了只在乎曾經擁有的漣漪,以致我們一生做出的無數選擇,都是當下最好、也是唯一的,絕對沒有誰對與錯,而這麼多年來一路孤寂的我很慶幸,即使跌跌撞撞、即使寸步難行,我終究用三十個國度走了一趟認識自己的旅程,總算在苦盡甘來、回首往事之際赫然發覺,原來,我的過去終究造就現在的我了。
而三十歲過後的我,會繼續選擇自己要走的路、會繼續對自己選擇的人生負責。
祝福你、你們,對生命依舊帶著勇氣與期許的生命拓荒者,探險快樂。
(本文完)
圖/文:徐明涓 (吉娜)
路,走自己選的
2006 從西藏返家之前,
在廣州白雲機場過夜。
《如果流浪是種專長》
圖/文:徐明涓(吉娜)
2012/7/30 【吉娜吉普賽】旅行專欄(台灣立報)
前些日子與國小同學小媖見面。
小媖從小就是品學兼優的模範生,我們是彼此認識最久的朋友,命運的多變卻將我倆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多虧了她,在我人生極度低潮、連同電腦都一起掛了的同時,她義不容辭地把備用電腦給我救急,只希望我能繼續書寫下去、不至於因當時的困境擊垮。20年前,我們一起走過青春的叛逆與懞懂;如今兩個10年過後,她是個數到第四個孩子的媽,而我卻成為數到第30個國家、正處步步維艱發展中的旅行業餘作家。即使彼此擁有無法取代交換的成就,但我們終究是人,或多或少都在遺憾底下欣羨自身匱乏的幸福;但,只要再冷靜想想,在這相識的第二十周年看來,我們端看彼此擁有各自有形無形的無價財富,似乎只會默契地笑看對方,做了唯一、也是最好的結論:我們都在做自己擅長的事情。
沒什麼好比的。
跟小媖不同,我從小就是不會念書的孩子。先天患有失讀症(Dyslexia,俗稱「閱讀障礙」;這對正在閱讀文章的你們,不知該作何感想?),在求學、職場、社交等路程,一路走來總是挫折不斷,正如同樣患有失讀症的愛因斯坦四歲才開口說話的先例,我這個從小靠文字吸收知識老遇挫敗的人,打從三歲起吐出生平第一個珍貴的字是「爸」;因此,就某種程度來說,像這樣「學習遲緩」、「反應遲鈍」的我連話都說不好了,從來都不會是一個被眾人期待成為什麼了不起的人。
基本上,光是只要健康長大,我接下來的人生就該值得慶幸才是。
在失讀症依舊被忽視的年代裡,我經歷的挫折與磨鍊絕非常人得以想像與體諒;然而,老天爺即使再忙,祂也許真的是公平的,這樣的我縱使學習路上長期自卑、走得渾沌不安,卻始終對寫作充滿熱忱與憧憬;小學五年級時,懂得命理的班導師看過我的手相直呼:「你這輩子要靠寫作吃飯絕對不成問題!」隔了一周我便拿下校際作文比賽冠軍,更從此深信失讀症與成為作家八竿子打不著關係;高職念了美工、大學念了電影,我一次次地在藝術領域中徬徨、載浮載沈,直到開始旅行、浪跡天涯後,漸漸在增廣見聞的旅途中找到向著自己靈魂的世界,卻在感情路上一再重挫,心事因而多了起來;所幸身懷流浪本領,加上得以執筆將滿腹感觸牢牢造字刻下,不至於讓自己多了躁鬱難受的沈重、少了吐露情緒的出口。
因此,我這個從小被認作不愛念書的「壞孩子」,卻一直清楚自己是遭眾神萬物眷顧的幸運傢伙,從來不曾為此存疑過。
一次都沒有。
流浪與寫作早已相輔相成、缺一不可,十年走來這才確信自己再也無法回頭,長年飄浪在外的異鄉逆女似乎早已心知肚明,人的一生沒有太多讓自己發揮長才的機會,你運氣好嘛少年得志,否則多數之人就得遺憾終老直到死去;而我之所以選擇持續流浪—就某種程度而言—從小自卑感極重的我得讓僅有的專長得以發揮,才知道自己真的活著;而當十多年過去,即使口袋依舊空空,毫無積蓄卻讓我累累選擇一意孤行,不為別的,只因流浪讓我找到自己的價值,究竟是值幾斤倆重。
我再再沒有功成名就,但最最基本,我都在發揮自己的專長,讓孩提時的夢想偉大茁壯。
或許,一向眷顧我的老天爺早自有安排,這一路走來的天命與無常,就是要讓這個在自我否定中成長的孩子,成為一個因流浪而找到自己的大人吧;又或許是,祂比誰都早就看透我那沒人看好的未來,以致賞我「流浪」一途—而這正是曾經迷途無助的那個孩子,在她看到自己成人的模樣之前、得走的路,是吧。
於是孩子長大成我這個人,更沒有理由走別條路才是。
我從二十出頭開始離開家鄉,只為了找尋心中或許不存在的遠方;十多年來,我一再再地啓程、一再再地漂泊、又一再再地返家,總在數著護照上戳印逐日增加的同時,身邊的人都在不知不覺中成家立業、買車買房,而孤家寡人如我一人,卻還是選擇棲身異鄉的破舊旅館裡,抬頭仰望蜘蛛結網之時,寧願僅僅遙遠惦記家鄉的好;倘若至今你問我「後悔嗎?」,我答你「不」,你再問我「給你一次機會選擇,你會走別條路嗎?」,我能給出的答案還是「不」時,請擁有比我還多很多的你們,不要感到任何質疑與憤怒;我之所以走過三十個國家,抵達了這麼多人心中僅僅只是奢望的遠方,都不是在悔恨與感慨中得以造就的;而我之所以可以理直氣壯地在此刻大聲嚷嚷,只因像我如此固執與脆弱集結一身的飄浪之女,是在極度挫折之後靠著走到世界盡頭的毅力與執著,無非在內心深處總是堅信,當每個人何德何能來到這個世上,都是身懷必須完成的使命、萬萬躲避不了的;所以無論風吹雨打、無論如何擔心害怕,身懷艱鉅任務的我們,即便沒有家財萬貫、留名千史,但至少、至少我們還有自己引以為傲的專長啊!
每個人力爭來到這個世界一遊的意義之一,不就是該把自己的專長做好?
如果流浪是種專長,那麼做的挺好的我,是該榮幸地在人生履歷表上記下一筆才是;而看著孩子成群的吾友小媖,我看見她臉上盡是無比的驕傲與希望,便打從心底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可以決定你自己的幸福,而幸福也不是走到世界的盡頭就可以找到的。而我與小媖,曾經一起走同條路回家、一起在同間教室書聲朗朗的我倆,如今不知何時早已分道揚鑣,但往後無論走到生命的哪一條路,我深信、我也從不懷疑,一直很幸福的我們都會把自己的專長做好。
那麼那份深藏在心底只屬於自己的幸福,即使累得可以,卻也甘之如飴、不言而喻了。
(本文完)
路上的語言
圖/文:徐明涓 (吉娜)
送給卡基姆的書《撒哈拉的故事》上留言給他
會說中文的埃及少年卡基姆
《路上的語言》
圖/文:徐明涓(吉娜)
2012/08/06 【吉娜吉普賽】旅行專欄(台灣立報)
在印度南部旅行時,遇見了一個來自法國的年輕女孩,名叫卡蜜拉,才22歲便單槍匹馬背著背包,就這樣誰也不認識、一個人來到了印度。鬼靈精怪的她,活潑的個性老是容易與人打成一片;殊不知來到印度之前,卡蜜拉的英語程度僅限於說出「Hello(你好)!」、「Thank you(謝謝)!」等簡單字彙;經過印度數個月的「震撼訓練」後,她卻練就與英語系國家的人閒話家常、甚至爭辯的本領——姑且不論卡蜜拉天生就是個聰慧好學的年輕女生,但就她的例子看來,旅行絕對是練習英語的最好方式之一 ,錯不了的。
然而,雖說能夠擅用英語是件好事,但我總是浪漫地認為,會選擇遠離家園的旅者,有時不就是為了圖個耳根清靜,而選擇遠赴異鄉旅行?某種程度來說,異國語言不就像是許多來自世界各地的悅耳歌曲,即使不懂其意,但、但我們就是喜愛嘛!於是,倘若是能夠進入一個毫不理解的境界,倒也是一種情趣、一種滋味,是吧?
這就是語言的魅力呀!
不知道原因,台灣人老有種迷思:「我英語不好,所以我不能自助旅行。」這讓一向靠著彆腳英語走天下的我,總是忍不住搶著接話:「欸!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國家,是不說英語的唷!」英語貴為世界共通第一語言,倘若英語能力好,的確讓人吃香了些,這點我從不否認;更尤其要走一趟長途跋涉的旅程,擅長聽說英語,不論是對當地的交通住宿、抑或飲食文化,都能提升對造訪的國度更深層的見解與認識;加上旅途上的狀況老是千奇百怪,擅用英語的確能讓自己省去了些麻煩——但,我們這群遠離家園的人不就是不怕麻煩,才要上路旅行去嗎?
「享受旅程」跟「懂不懂英語」,根本是兩碼子事。
旅行了這麼多年,老實說——我倒覺得老是滿口英語、不願學習當地語言的人,十分惹人嫌、不得我緣;先撇開英語系國家不談,想想,今天倘若造訪了一個非英語系的國家,身為拜訪者、或稱入侵者的我們、他們,是否就該降低姿態、試著融入當地的文化才是?將心比心,在台灣時,我們不也覺得懂得適時蹦出簡單中文(即使腔調滑稽)、懂得入境隨俗的外國訪客,也遠比老是開口閉口都是說著英語、卻不肯試著融入當地文化的外國人,要來的順眼可愛多了?
說穿了,語言不過只是種工具嘛。
在旅途上因語言鬧出的狀況層出不窮、千奇百怪,即使當下覺得氣急敗壞,事後想想倒也成了美事一樁;語言本是種工具,她協助人與人的心靠近,畢竟來自世界各地的我們,本來就因成長背景不同,而大有逕庭;然而,走過世界各地後,我漸漸發現,這個世界上最酷的旅行家,都不是仗著自己優越的英語能力而走到世界盡頭;而這個世界上最上道的旅者,絕對是懂得用自己的方式,拉近人與人的心,讓世界變得更美好。
這便是旅行意義的所在了。
另外,將自己丟進一個異國情調的國度裡,暫時逃離熟悉語言的荼毒,的確是件新鮮的體驗;然而,在外頭流浪久了,不免還是會懷念起說著家鄉語言的日子——更別說是在外地時,家鄉話要是從一個不曾期待的人口中冒出,那可是打自心底感應到,離家多時的自己,距離回家的日子又靠近一點了。
2008年末,我搭乘長途小巴士從以色列台拉維夫出發,穿越了西奈半島後, 前往埃及首都開羅;受不了大城市的擁擠與喧囂,在開羅待了兩個晚上,我便速速決定移動到一個旅遊書上根本不推薦的城鎮:明雅(Minya),以為如此一來,便能稍微遠離老是眼神、耳語騷擾的開羅商人,是個聰明的選擇。
而這樣的自作聰明,可真讓我上了一課。
明雅是個寧靜閒適的城市,不似其他觀光城市般處處充斥便宜的青年旅館,除去兩家價格便宜的旅館早已客滿之外,其餘的飯店遠超乎我的預算;走投無路的我無處可去,頭頂著38度的炎熱高溫,肩上17公斤的背包讓我精疲力盡,卻遲遲找不著下榻的住所;兩個小時過去後,我決定宣告投降,便照著書上的指引,一腳踏入旅客服務中心協尋幫助。
只是,老舊、看似停止營運的遊客中心裡頭坐了一對中年男女,嘴裡說的盡是阿拉伯語,我那勉強過關的英語自然派不上用場;他倆與我雞同鴨講了數十分鐘後,其中的老婦決定帶我外出,還以為她聽懂了我的問題「哪裡有便宜的旅館?」,於是心中大喜,趕緊跟著她的腳步上街;走著走著,肩上的背包越顯沈重,見老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我只得硬著頭皮跟上;沒多久時間,我見繼續下去不是辦法,索性喚了她止步,卻再也不肯走了。
這下可讓老婦急了,硬是喊我繼續跟隨她前進,我不斷地出聲與她抗議,這也心浮氣躁了起來;倆人在大街上僵持不下,老婦依舊用阿拉伯語不斷地與我溝通,我也不斷地比手畫腳試圖告訴她「我想睡覺」、「我要找睡覺的地方」,見老婦依舊不懂我欲表達之意,我毅然決定放棄、自顧離去時,一個熟悉、帶著腔調的語言忽然傳入我耳中:「你是中國人嗎?」
老天爺,這個連英文都無法溝通的城市,居然有人開口跟我說中文呢!抬頭一看,眼前是個看似約二十出頭的埃及青年。少年名叫卡基姆,是開羅大學中文系的學生,正好休假回來家鄉明雅渡假;看到他時彷彿遇到了救世主般地美好,連忙哀求:「你知道哪裡有便宜的旅館嗎?」
最後,總算在卡基姆這個當地人的協助下,我順利找到距離不遠、價位中等的旅館,總算可以好好洗澡、睡覺啦!
(本文完)
出埃及記
圖/文:徐明涓 (吉娜)
以色列、埃及之間的塔壩檢查哨(TABA BORDER)。
《出埃及記》
圖/文:徐明涓(吉娜)
2012/08/13 【吉娜吉普賽】旅行專欄(台灣立報)
摩西當年率領希伯來人民,從埃及跨越紅海千辛萬苦地抵達以色列,長久以來皆是眾人熟知的美麗故事;而在旅程上的我,也曾經有過一段獨一無二、屬於自己版本的「出埃及記」。
2008年中,結束了台北的工作,我長達半年的旅行就此啓程。從台北直飛北歐丹麥,一路南下往歐洲內陸移動:拉托維亞、愛沙泥亞、立陶宛、波蘭、捷克、斯洛伐克、奧地利、斯洛維尼亞、希臘,這一走便是十個國家;兩個月過去,我從希臘搭乘渡輪進入了鄰近的國度:土耳其,待到了護照簽證過期的那一天,再度前往四年前曾造訪的以色列。最後,在離家的第五個月,我決定搭乘跨國巴士,穿越了以色列、埃及兩國之間的西奈半島,來到位於非洲大地的國度:埃及。
在埃及獨自旅行了兩個月,此時已進入了旅程的尾聲,計畫於2009年初返台。那張在出發前早已買好的返台機票,是從以色列台拉維夫起飛的;不巧的是,我卻遇到了當時以國境內的戰爭,返台計畫只得遲遲延後;好不容易原先封鎖已久的塔霸檢查哨,總算允許得以通行。在埃屬西奈半島一個名叫達哈巴的地方待了一個月的我,總算要在旅行半年之後,返回台灣了。
決定了返台的時間,我買了前往兩國邊界的塔霸檢查哨的巴士車票,就在返台的當天,我一早便出發,預備在晚間回到台拉維夫,好準時趕上飛機、返回台灣。埃及人總是對外來的遊客個個好奇,特尤其是我是個單身的亞洲女子。在巴士站等候的時刻,身旁的人們紛紛好心地替我留意,前往塔霸檢查哨的巴士是否抵達,包括巴士站售票的先生、賣餅乾糖果的伯伯、在巴士暫等候其他巴士的當地居民、甚至連一旁休息的其他巴士司機;待等候已久的巴士總算抵達時,眾人輪流指著最靠邊的巴士對我喊著:「塔霸!塔霸!那班就是巴士去塔霸檢查哨的唷!」
放置好行李、跳上了巴士,心裡充滿期待也緊張著;遠離家園半年的逆女,這下總算要回家了。
以色列當時正逢開戰時刻,加上埃及的大眾交通工具普遍延遲,空等個數小時總為家常便飯。當巴士從達哈伯出發,抵達與以色列交界的塔霸檢查哨時,已經是下午的三點左右,距離飛回台灣的班機,只剩下七個小時不到,更尤其以色列是全世界機場安全檢查聞名的國家,這回又碰上了戰爭,不留兩個小時的時間給機場,鐵定上不了飛機的。我看著時間消逝的迅速,忍不住擔心著自己趕不上晚間十點起飛的班機,心裡好是著急。
當初抵達埃及時,簽證是在塔霸檢查哨辦理的落地簽證,為期只有一個月,而我硬是待了兩個月;幸好,埃及人其實還算好說話,只多付了一點費用便讓我速速通行,並沒有太過刁難,這可讓我大鬆一口氣,對埃及可又說是多增添了一點印象分數了。
只是,好戲還在後頭。
通過以色列的塔霸檢查哨是一場災難,檢查哨因戰爭因素,更是嚴加控管,也大大減慢了通行的速度;待檢查完畢,又是一個鐘頭已過,我推著行李,沿路不停地一直想破頭,從塔霸檢查哨要到機場所在地台拉維夫,可是至少有五個小時的巴士距離呢!而檢查哨到巴士總站,起碼還有二十分鐘的車程,身上又沒有以色列幣,這該怎麼辦?
我的腎上腺素指數開始飆高,開始手足無措了起來。
看到計程車前往艾拉特巴士站,我隨口詢問了價格,起碼要30元以色列幣(當年匯率約莫320元台幣),全身上下只剩下200歐元的我,決定推著行李繼續往前走(也心想賭賭看:司機會不會把我喊住、給我折扣?),只見沒有人願意妥協,這下可好了,故作瀟灑的我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車站的方向持續走著,只希望奇蹟出現。「必要時,就攔車吧!」我心裡已經豁出去了。
幸運的是,老天可真是眷顧我, 就在我拖著行李步行一分鐘不到,奇蹟真的出現了。
路邊一個準備抽煙、年約四十歲左右的先生好奇地問我:「小姐!你推著行李要走去哪呀?」習慣被中東人搭訕,我酷酷地停下來回答:「我要去巴士總站!但是計程車好貴呀,我沒有錢搭!怎麼?你要讓我搭便車嗎?」我邊說便把餘光望向他停在一旁的自用車,希望這位一身穿著龐克的「怪叔叔」能夠大發慈悲載我一程;一旁還有兩位不出聲的先生,三人一同好奇地看著我。想不到,他老兄阿沙力地回答:「錢?我不需要錢!你要去巴士站?沒問題,我載你去!」我瞬間大喜:「你真的願意載我?我真的一毛都沒有喔!」我瞬間從惡質的婆娘化身為楚楚可憐的落難女郎,他老兄也酷酷地說:「我不要你的錢!等我抽完這根煙就上路!」我更酷了:「你可以先載我去巴士站後到那邊抽嗎?我趕時間!」我的直言直語可讓他們笑得開懷,只見他們彼此拍拍肩膀,收起煙來互相說:「別抽別抽,上路啦!小姐趕時間!」當時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旅程中從來不會隨便答應陌生人便車邀約的我,居然就這樣上了三個大男人的車,揚長而去了。
一路開往巴士站的路上,「龐克風好心大叔」不斷地用他充滿以色列腔調的英文與我聊天,我也心情大好地跟著他一搭一唱,心想自己可真是幸運;就在抵達巴士站前,頭頂忽然有架飛機呼嘯而過,「龐克風好心大叔」轉過頭指著飛機對我說:「你要是搭飛機,五十分鐘『咻!』一下就到了台拉維夫啦!」
「五十分鐘?真的嗎?台拉維夫嗎?」大叔們開始七嘴八舌地說:「是呀,還不會塞車呢!」我當下腦筋一轉,就在車子即將抵達巴士站之前,我大喊:「等一下!到台拉維夫的單程機票多少錢?」大叔們似乎被我的積極給炒熱了起來:「一百美金吧?怎麼?想改搭飛機嗎?」人在緊急狀況發生時,腦袋瓜總是動的特別快,想著銀行僅剩的存款還有一些,二話不說地便跟著三位大叔們喊:「我改搭飛機!送我去機場!麻煩你們了!」
好啊!眾人大笑了出來,看著他們樂著的模樣,似乎是在想:「載到一個有趣的亞洲女孩啦!」
「龐克風好心大叔」車頭一轉,便往剛經過的艾拉特機場駛去,在對街停下了車,回頭問我:「要我進去幫你詢問嗎?」此時也顧不得還在後行李箱的行李,便大力點點頭,往機場大步走去。
賣票的櫃台小姐告知,最快的一班前往台拉維夫的飛機已完售,只能選擇七點左右的下一班。距離起飛時間還有兩個鐘頭,和「龐克風好心大叔」借了手機,撥給了在台拉維夫的好友黛娜,先是通報自己從埃及平安歸來的消息,再者期望她能將我寄放在她住所的雜物送到班.古力昂國際機場讓我接收並直接上飛機——算算時間,我實在無法在前往她的住所了。
黛娜先是驚慌地尖叫著,等著我從埃及平安歸來已經一個多月了,卻沒想到我卻無法預留一些時間,與她分享我的埃及之旅;她表示自己的車不在身邊,但會把東西用郵寄的方式寄到台灣的家中給我。我這個以色列好姊妹,我可真是虧欠她太多、無法還清了。
算算抵達台拉維夫的時間,已經是晚間八點過半,返台的飛機是十點過十分起飛,而此班從艾拉特機場出發的飛機沒有直接降落於班.古力昂國際機場,也就表示,當我抵達台拉維夫時,必須立刻搭計程車再度火速直奔國際機場,不然連最後一絲「今晚回台灣」的希望都沒有了,況且,到了國際機場時,我還要接受嚴密的安全檢查呢!
但,就賭賭看吧!不到最後一刻,是不能輕言放棄的。
我買好了機票,跟著「龐克風好心大叔」朝他的車子方向移動,拿了後車廂的行李,我大力謝過三人後,即使腎上腺素不斷攀升,心中是很溫暖的,旅行總是不斷遇到幫助我完成任務的人,這是支持我不斷流浪的最大動力了。
此時時間不過是五點,飛機還有兩個鐘頭才起飛,我找了地方就座,開始整理起混亂的自己與行李,腦中也不斷地繞想著等會兒抵達台拉維夫,我的緊急行程該是如何規劃….
有個機場的地勤人員慢慢地接近了我,我看他是個眉清目秀的青年,也沒有太多的疑慮。「秀氣青年」開口問:「等一下上飛機前需要安全檢查,是否現在有空就先開始?」我倒也不多慮,便推著行李往檢查櫃台前進,只見整排安檢人員朝著我直瞧,我心裡還想:「沒看過亞洲人嗎?真是的…」
只見「秀氣青年」開始擺起了架子,認真地開始質問起我:「第幾次來以色列?」「第三次。」「第三次?喔…做什麼呢?」「二○○四年來參加學生影展…第二次來觀光兼探望朋友…第三次就是這次了。」我將把成年往事都翻出來敘說著,他老兄更妙了:「喔?那你朋友是誰?叫什麼名字?是以色列人嗎?」我心裡想:「你跟她很熟嗎?講出來你會知道嗎?」但我還是老老實實地官方回答方式:「喔!我的朋友黛娜是拍電影的,你懂嗎?拍-電-影!」
我這時開始氣了起來,既然這麼不相信我,剛剛為何沒有攔截「龐克風好心大叔」當場拷問?現在又不敢打電話給黛娜確認?我心想:這些人的腦袋是怎麼回事?不是總是驕傲著自己是聰明的猶太民族嗎?
「小姐,你應該知道現在以色列的狀況吧?」有個穿著類似警察的男子不客氣地質問著我。「喔,知道呀,戰爭中!」男子馬上回應:「很好!那你的行李是不是有機會讓人家放入手槍炸彈或危險物品?」我這少根筋的天兵,這才意識到:原來這幫人從我進入機場開始,就觀察我的一舉一動啦! 此時的我怨不得別人找碴,只好乖乖地跟著他們一幫人進入小房間,開始對我「安全檢查」。
進入小房間後,「警察男」立刻要求我把我自己的行李箱拉鍊拉開,我忍不住滴咕著:「你們有在客氣嗎?你們要檢查就自己開!」當下在場的人臉都綠了,對我大喊:「不!我們就是要你自己開!」我忍不住在心中滴咕:「這些人還真是奇怪」,但對他們無聊的要求只能妥協;拉了五公分的縫之後,他們便大喊:「夠了!夠了!其他的我們來處理!」我後來才知道,原來這是規定,他們不能擅自自行打開任何人的行李箱的;兩人離去後,一個女警走了進來,要求我把全身的衣物脫下,天呀!冷氣很冷你們沒注意嗎?我心不甘情不願地一件件褪去,直到剩下內衣褲為止;當我做勢著還要脫時,女警卻阻止了我:「夠了夠了!」我看這個年輕妹妹,長那麼大應該也沒看過這麼大剌剌的東方女子吧?我作勢保持著脫下僅剩的衣物的動作,說:「真的夠了嗎?我真的可以脫光光喔!」
他們沒在客氣,沒人依靠的我也豁出去了。
年輕的女警認真地戴起手套,一分一寸地開始檢查起我的身體;我被冷氣的冷風吹得直發抖,倒也不感到驚慌,倒是想看看這些腦子有問題的人怎麼處置我;奇怪地,我卻一點也都不感到害怕,剛剛還在稍微心疼著自己的行李被那兩位先生不禮遇的對待,現在的我似乎卻只心想:也沒有什麼好怕失去的了。
「秀氣青年」待我檢查完畢、穿好衣物後,拖著我的行李走了進來,開始認真翻起了跟著我半年的行囊,一件件髒衣、一本本筆記,這位仁兄可是一點都沒有放過,當檢查到我的底片相機時,他要求我打開底片匣,我換要求他:「我要把底片捲回,這不違規吧?」
這找碴的單位,還真不是普通的難搞!
翻光了我所有的行李,「秀氣青年」拿了拆裝完的物品送去X光照射,我便開始跟看守我的小弟聊起天:「他是你同事吧?真是辛苦你了,需要跟這種人長期相處!」劈哩趴啦地一點也不怕隔壁間聽到;「看守小弟」被我吐苦水吐了很久也無可奈何,拿著我的髮簪一直把玩著,不知道如何繼續跟這位「東方惡婆娘」相處在同個屋簷下超過半小時。「秀氣青年」推著我的行李,盛氣凜然地說:「你可以把所有東西都打包了,待會兒上飛機,你只能帶著護照、手機、錢,其他都要托運!」這下我可傻了,我全部的行李應該擠不進看似脆弱的行李箱吧?我的隨身包裡除了體積頗大的底片相機,還有雜七雜八的個人用品了;我看著在達哈巴車站早已傷痕累累、一邊輪子早已損壞的行李箱,我提出:「我不要這個行李箱了,我把東西都塞回我原來的大背包裡!」此時的「秀氣青年」在我眼中早已面目可憎,他老兄卻狠狠地拒絕我的要求:「不行!你不能把這個行李箱丟在這裡!要丟,到了台拉維夫再丟!」
我氣沖沖地問:「我為什麼要聽你的?」他不忙不亂、老神在在只說:「因為你要上飛機!」,便轉身走了出門;這下換我可氣傻了,直直逼著可憐的「看守小弟」博取同情票:「你說!他是不是王八蛋?是吧?是吧!」眼前的「看守小弟」拿我沒輒,只能乖乖地看著我這隻焦躁的「羊兒」,已經不管誰是敵方、誰是我方了,聞人便開罵;我乖乖地開始打包,「看守小弟」也好心地將所有的行李替我塞進容量過小的行李箱;原本就已經容量不大的行李箱,除了要塞我的行李、大背包,這回還要塞進我原本在身上的雜物,當拉起拉鍊的那一刻,我感覺到它已經快要爆炸啦!(而我也是!)
打包結束,我走向櫃台,面目可憎的「秀氣青年」已將我原先的貴重易碎物品放進紙盒,準備跟著行李一同托運;我要求把裝滿單眼相機、IPOD、數位相機、手錶的箱子重新包裝,這位老兄繼續和櫃台的小姐們聊天,我看這份工作真是得天獨厚的佔優勢,既可以發洩(摔行李)、還可以搭訕美麗的櫃台小姐,不錯嘛!
最後,艾拉特機場總算放我通關;上飛機前,我手上僅提著一個紙袋,裡面裝著我的護照、手機,以及剩餘的現金兩百歐元。
待飛機起飛前,我跟著旅客們上了小型飛機準備飛向台拉維夫,身上除了牛皮紙帶,其他一無所有,但說也奇怪,就在那時,我的人也居然卻也變開朗啦!
抵達台拉維夫時,我根本是衝下飛機的。
飛機一個鐘頭便抵達台拉維夫。抵達的機場是比較小型的以色列國內線SDV機場,下了飛機、走出室外,居然就是提領行李的地方;大夥兒拿了行李便走,這樣的設施讓人聯想起班古力昂的嚴謹安全措施,真是強烈對比極了。
我等了許久,直到最後的行李都已提領走,卻遲遲不見我的打包許久的行李;就在此時,我總算看見裝滿易碎物品的紙箱,我便忍不住問了機場的地勤人員;小姐親切地立刻拿出已經被塑膠袋捆綁、慘不忍睹的行李箱——那的確是我的行李箱沒錯呀!小姐解釋著,行李箱抵達時早已破裂損毀,便要我填寫一張賠償單,機場將會與我聯繫;我看了時間,已經接近晚間八點半,距離返台的飛機起飛只剩下一個半小時;我急忙地填寫了單子,便往外欲招攔計程車,地勤小姐好心地幫忙向計程車司機翻譯,畢竟我的身上已經完全沒有以色列幣了;計程車司機表示可以等到機場換了錢再付車資,我匆忙地將破碎的行李箱與紙箱丟上了計程車,再次展開了驚險的趕飛機之旅。
在計程車上,我將已經殘碎不堪的行李箱內所有的個人行李,再度裝回原先的旅行大背包;天色早已昏暗,計程車上的燈光著實不夠照明,空間也略顯狹隘,我胡亂地將所有行李塞進背包內,只期待著不要遺漏些什麼好,ㄧ想起等會兒抵達機場時,還要再一次的安全檢查,心裡直覺不妙,但,都已經到了這個節骨眼了,總不能放棄吧!
下車前,即使已經來不及登機,我還是再三地檢查著有無遺漏的物品丟在車上,待最後確認後,我跟司機說:「行李箱就交給你處理了!」他老兄心裡也只想著快點將錢拿到手,便催促我快點換錢;從SDV機場到了班古力昂機場約不到四十分鐘的時間,他開價一百五十以色列幣(約台幣一千二百元),我只能自認倒楣,誰叫我趕時間呢?混亂地奔跑至銀行,丟了三十歐元換成以色列幣,直嚷著:「小姐!我需要一百二十元!」待司機終於拿到了他的「薪水」揚長而去,我也不顧身上十來公斤的行李,拔腿就跑;一路奔到機場的出境處時,已是晚上九點半,機場人員聽到我的班機時間,忍不住責備著:「這樣你哪來得及上飛機呀?飛機都要起飛了!」但眾人還是好心地安排著我的特疏通關禮遇,檢查行李的小姐客氣地處理著我的行李,而旁邊的年輕先生也安慰著我:「別擔心,一定上的了飛機的!」我心想:當然要來得及!我可是拼了老命呢!機場服務人員不斷地關心著我的進度,最後,替我檢查行李的小姐奉命帶著我特殊通關,直奔海關啦!
走過了重重難關,眾人看著我不須大排長龍便可通行,皆紛紛地看著披頭散髮的我為何有此特殊待遇;我顧不得眾人的眼光,一心只想快點坐在飛機上。最後一關時,我被領進了小房間,看似長官的阿姨忍不住責備:「我們必須為你這樣的行為留下記錄喔!下次千萬不要再犯了!」我連忙說:「不會、不會,你大可放心!」
我心裡其實想著:你放心,這個國家要我免費再來,我還要考慮一下咧!
登機前夕,大力的謝過了協助我快速通關的美麗小姐,剛剛趁跑步的空檔對她說:「我絕對不會再回來了!」想不到她卻記得我無心的話,用力地握著我的手、對我說:「不客氣,你還要再回來以色列喔!」
人呀!不管哪個國家、哪個人種,都有好、有壞不是?
飛機起飛,奔波整日的我,總算可以闔上眼睛,靜靜入睡;漂泊了近六個月,總算可以回家了。
(本文完)
最美麗的風景
圖/文:徐明涓 (吉娜)
2011 印度普西卡的青年旅館天台。
《最美麗的風景》
圖/文:徐明涓(吉娜)
2012/09/05 【吉娜吉普賽】旅行專欄(台灣立報)
有個問題常聽他人提起:「去過的國家中,你覺得哪裡最美麗?」
欸,坦白說這實在很難回答。
說來慚愧,走過了歐洲過半國家,我老是記不得歐洲那些美麗教堂的模樣;去過了許多古文明國度,我總是搞不清鄂圖曼土耳其的豐功偉業、什麼又是埃及金字塔的神祕面紗——這樣說來倒是明白,我從來不是因為嚮往美麗的異國風情,才踏上旅程的。
畢竟對我而言,「人」才是每一趟難忘的旅程中、最美麗的風景。
在印度的第三個月時,旅行再次處於「倦怠期」,我意外來到了名叫普西卡的聖地小鎮;普西卡悠閒愜意,使我每天無所事事之外,反倒與來自世界各地形形色色的背包客相遇,成了我繼續旅行的動力之一。當時住在同一個青年旅館的眾人,每日早晨除了互相問候、閒聊之外,每當夜晚來臨時,眾人都會默契十足地聚集在旅館的天台上,開始聊起彼此家鄉與世界的故事;久而久之,熟悉的環境讓眾人懶散地捨不得離去,下榻旅館的時間也相形拉長了:你兩個星期、她三個禮拜;我一個月、她六個星期、你又是兩個月......更別說那些一來到普西卡待在同一個旅館便是數個月的背包嬉皮了 。
然而,身為旅者的我們可能都有個共通點:旅行的適度停頓固然必要,但隨著時間的延長,倘若再不挺起身子、逼迫自己上路前進,我們、口口聲聲熱愛流浪的流浪者,不快找個地方移動棲息,可是會有滿滿的罪惡感的啊!
不過話雖是這麼說,但人吶,總是習慣懶惰成性;人人即使在嘴裡總是嚷嚷:「我隔天一定要上路!」後,卻在每每看見眾人慵懶地圍在一起曬太陽、閒話家常,你一言我一句地聊起天文至地理時,即使再了不起的雄心壯志,此時也頓時消失地無影無蹤啦!
一天,照每日的慣例,眾人再度聚集在天台的圓桌旁,聊起了在印度的旅程與曾經走訪的大城小鎮。一名來自以色列的嬉皮少年說:「哎,來印度都幾個月了,我還不知道何時要去那個什麼來著......就那個、那個很大的建築物......」一旁聆聽的眾人們不禁狐疑,什麼是「很大的建築物」啊?
「阿、阿就那個泰什麼的呀... 」以色列少年一臉昨晚呼了大麻、尚未清醒的模樣,糊里糊塗地向眾人解釋著;這下在場的人總算恍然大悟、聽懂了,原來他說的不是別的,他口中念著的「很大的建築物」,可正是大名鼎鼎、來印度必遊的「泰姬瑪哈陵」啊!
然而,不說別人——我這個在印度待了數個月的旅者可不也還在考慮,要不要硬著頭皮再次收拾行囊,除了離開這恬適慵懶的普西卡生活不說,還得付上昂貴的門票、再度忍受當地掮客無止境的騷擾與討價還價,只為了走訪那個世界七大奇景之一、明信片上老是出現的「很大的建築物」——不不不、「泰姬瑪哈陵」呀!
哎呀呀,被這青年這樣一攪和,我那賴著不走的心又再度動搖了。
眾人笑得開懷,開始附和著:「沒錯,我也在想要不要去呢!」、「我們也是!」、「哎呀呀,明天再說啦!」......大伙兒七嘴八舌地討論起遠在天邊、近在不遠處的世界奇景;說著說著,那夢裡曾經出現過的乳白色陵寢,即使曾經惦念她千萬回,信誓旦旦地聲稱來到印度一遊,非探訪她一回不可;但就在此時此刻,那名列世界七大奇景的歷史古蹟,似乎比不上眼前一甘有趣的人、要來得深刻難忘了。
是啊,奇景自然值得一訪,但眼前的這幫人,不也正是另類的奇景嗎?
每一段的旅程中,我們總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們、就在燈火闌珊處與你我相逢。人啊,即使生活在自己熟悉的城市時,難免被生活無形有形的煩惱所困頓疑惑,甚至希望老找麻煩的人們在眼前最好消失地無影無蹤;但,當我們真正遠離家園、前往異鄉時,即使沿路風景宜人、驚喜不斷,卻在每當細細回想旅程時,你心中最想念難忘的,往往不是千年古堡的神祕、不是河川山峰的壯麗,更不是我們曾經心神嚮往的歐洲大教堂,能夠在我們心中永恆佇立的,往往是路上相遇的人們呀!
路上的人們,不論老的、少的、男的、女的、胖的、瘦的、富的、貧的......無論他們究竟是什麼模樣,在我眼裡看來,永遠都看不膩的。
光是如此,未知的旅程就足以一再再前行、沒有遺憾了。
啊啊啊,差點忘了——在印度獨自待了四個月又十日的我,最終還是沒踏上那個「很大的建築物」;但我那滿是回憶的印度之旅,從沒因少點了地圖上那七大奇景到此一遊的證據,曾經感歎失落過;換個角度想想,把泰姬瑪哈陵當作是旅途的遺憾之一,不也是一種美麗嗎?
僅以本篇短文,獻給世上最美麗的風景。
(本文完)
女生向前走
圖/文:徐明涓 (吉娜)
2008 在土耳其卡帕多奇亞(Cappadocia)峽谷騎馬。
《女生向前走》
圖/文:徐明涓(吉娜)
2012/09/30 【吉娜吉普賽】旅行專欄(台灣立報)
家裡一向都有訂閱國內某大報的習慣。
前些陣子報紙的週末副刊,不連續地刊登了一系列的旅行專題,即使鮮少仔細閱報,我倒是對此專題特別留意;殊不知,我這個愛管閒事的傢伙,啥不看、居然特別注意起:欸!怎麼一連接受訪談、解答疑難雜症的旅行達人,清一色都是男生呀?
這下可「歹誌大條」、不得了了,對我這個愛旅行又老不服氣的女生來說,這、這可是某種程度的性別歧視啊!不做點什麼,豈不對不起熱愛旅行的廣大女性?
行動力一向是我這個人的優點之一。於是,我若有其事地寫了封建議信、寄了過去;即使如同預料中一撤,我並沒有得到報社的任何回應,但這起事件可真讓對流浪諸事特別敏感的我,大大地感歎了一番。
真正流浪過的人紛紛心知肚明,在外頭獨自流浪的,大多都是女孩子呀!
十多年來的流浪生涯,路上總會遇到形形色色、來自世界各地的背包客,年齡層從十多歲的高中小女生,至七十歲祖父祖母籍的背包客皆稀疏平常;從他們身上,我看到了許多與自己靈魂部份重疊的身影,不免讓人好是欣慰;而在這群或許此生不再聯絡、不再相逢的過客裡頭,我更是發現大部份單身旅行的人,都是女生。
光是發現這點,足足讓我開心許久。
算是很晚才迷上獨自旅行的。打從20出頭飛向遠方開始——不走則已、一走驚人——如今數數不多不少,走過的正是30國度;我這個飄浪數年的假吉普賽女郎仔細回想,過往的旅程老是引起眾人擔憂、替我白了無數頭髮,原因無他,畢竟這反骨之人「精挑細選」的遠方,老是國人鮮少獨自踏上的偏遠異鄉,第一次被阻止上路的地方名叫以色列;第一次體會單身旅行的美好是土耳其;第一次帶了本書便上路的異地,是遠在非洲大地上的埃及;而至今獨自待過最久、共四個半月的國度,是送給自己30歲的生日禮物:印度。
以上舉動在至今依舊民風保守的台灣聽來,已夠足以用「不可思議」形容;而尤其當事者還是一個女生時,哎唷喂呀我的媽。
是啊,一個女生。
而在人人聞風喪膽的埃及時,還發生了一件事情。
2008年底,已經離家四個月的我,再度從以色列移動至埃及;旅行至紅海旁名叫達哈伯的小鎮時,在青年旅館裡遇到了同樣來自台灣的兩名男子;一問之下,原來遠赴埃及的他倆,是一同結伴來到埃及開羅,參加國際影展盛會——這個世界未免也太小了點,在埃及相遇的我們三人,原來在家鄉時,都吃同種飯的呀!而當他倆聽聞我獨自一人勇闖埃及時,其中一人便遞出了自己的名片,說:「你回台灣要是缺工作,記得打給我!我相信能夠自己在埃及流浪的女生,工作想必是很有能力的!」當下不覺得自己的傻膽與衝動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倒是聽起他倆訴說在金字塔被掮客詐騙的趣事時,不禁替自己感到慶幸與自豪:「我明明也遇上了掮客,但身為普羅大眾認為弱勢的女生,反而全身而退吶! 」
這樣說來,我還算挺機靈的嘛!
雖說事隔多年已久,名片早已不知去向、更別說是保持連絡了,我倒是永遠忘不了這段旅行的插曲。好呀,原來身為女生的我,是真的該替自己勇闖天涯的行為真正地感到驕傲呀!
芸芸眾生之中,人人皆有屬於自己的流浪夢。但當人人努力追夢的同時,這之中許多人、包括女生自己,在尚未執行夢想前就已聽進太多他人枉下的「你不要自己去、很危險」、「那真的很辛苦喔,勸你不要喔」、「幹嘛這樣糟蹋身體呀,真不愛自己耶」等等斷語,因而打消念頭;對於這些來路不明的指控與論述,我這軌外的孩子早已聽膩、受夠了,倒也沒打算真正把話聽進耳朵裡去——畢竟總有個更洪亮的聲音老在我耳邊嚷嚷:「喂!就是因為別人說危險,你偏不信;這才更要親自去瞧瞧,回來跟眾人分享啊!」
或許只有如此一來,我才可以鼓勵更多人、更多女生上路旅行呀!
於是這個重責大任,我這個不服氣的女生,便決定包下了。
我曾在土耳其卡帕多其亞地區,只因迷戀夕陽無限好,費了五個鐘頭獨自行走20公里路;我也曾在埃及38度高溫下背著17公斤的行囊,只為了找尋便宜的青年旅館下榻,而足足獨自步行兩個鐘頭;同樣也在埃及,我在盧克索城東岸租了台幾乎解體的腳踏車,待搭渡船跨越了尼羅河畔後,騎乘單車走遍了西岸的千年神殿古蹟十個鐘頭,頭上還是38度高溫荼毒著我的意志與肌膚;我更獨自一人身處印度南端時,踏上了54小時的火車之旅,一路直駛聖城瓦拉納西,或許只是為了完滿前世抑或夢裡的鄉愁;我更是知道,或許我的故事或許在他人腦海裡無法停留,但往後的日子裡頭無論是多麼地無助漫長,我都惦記著那個曾經無愛無助的自己,都曾經是那麼地堅持與深信,當我得以走到世界的盡頭,那麼無論未來與明天究竟是什麼模樣,都不足以擊敗或許終究得一個人的我。
最起碼,身為女生的我們還是可以自己向前走。
那麼,即使孤獨一人如我,也都不寂寞了。
不孤獨的唯一方式,就是永遠往前行;人生就是一場孤軍奮戰的旅行,或許我們都該秉持著女生向前走的堅持,一旦上路以後,我們就不再感到害怕孤獨。
我是女生,一個愛流浪的女生。
(本文完)
迷途
圖/文:徐明涓 (吉娜)
2008 埃及人面獅身像前。
《迷途》
圖/文:徐明涓(吉娜)
2012/10/24 【吉娜吉普賽】旅行專欄(台灣立報)
不知道是好是壞,流浪上癮的我即使方向感奇差,卻是一個不怕迷路的人。
記得數年前獨自勇闖埃及時,見書上寫道:「行旅開羅時,不妨放膽試著迷路,那將刺激你對開羅的遐想,你會因此更愛開羅。」——哇,聽書上如此誘人的鼓舞,老是搞不清楚東南西北的路痴如我,決定放手一搏;我不再理會書上的地圖指示,反而大膽地只憑直覺、放任自己在喧囂的開羅大城裡,獨自享受迷路的浪漫——說也神,也因為毫無目的行程、時間壓力地走,我開始找到自己行徑的步伐與流浪的姿態,進而欣賞起當地街頭的真實模樣,真正體會了旅行的難喻美妙。以至於埃及的美,我沒能在金字塔與尼羅河中尋獲,反倒是在街頭巷弄抑或鄉間農村的小徑裡頭、找到了。
那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偶爾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也是一種打從心底深處的自在與快活;迷路更是一種、一種「活在當下」、「只在乎曾經擁有」的簡單。
哎呀!很難形容的。
然而,即便在無數的旅途中總是瀟灑,在回想起過往記憶時才赫然察覺,在大量旅行的那幾年,卻是我至今的生命中,曾經最迷惘、也是最徬徨無助的幾個年頭。
二十來歲——或許與大多數人一樣——我是個對未來恐慌的人。但如此坦蕩蕩地誠實以對,並不表示如今31歲的我這個人,已經完全掌握未來究竟是何種模樣;嚴格說來,那個曾經數度迷途的自己,只不過因為徬徨、因為老在愛中受傷,因為流浪而一再再地重新出發,加上不時地在人生旅途中犯錯與認錯,而多了許多認識自己的機會,如此罷了。
那這樣說來,「迷途」對我而言,無非是好事一樁。
當多數大學生們在校園內揮灑青春,我的流浪夢早在不知不覺中悄然萌芽;大學念了六年,跟著學生短片、國際影展赴遠方異地參展,我順道走遍了半個地球、12個國度; 許下「30歲走過30個國度」心願那一年,我剛滿25歲,正從捨不得離開的電影科系準備畢業;當時理直氣壯送給自己的畢業禮物,即是遠赴世界的屋脊:西藏。回顧大學燦爛既輝煌的六年歲月,無非對我這個曾經封鎖心頭的高職生,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嶄新視野;理當來說,那樣曾經自卑徬徨的自己,該因擁有比多數人憧憬嚮往的大學生涯,抬頭挺胸地迎接新生活才是;然而就在25歲畢業那年,在大多數人正值青春無敵的燦爛時刻,於我、或是你,在雄心壯志地踏出校門的那一瞬間,卻在通往未來的路上、迷路了。
那個曾經聲聲嚷嚷、一輩子都要拍電影的遊幕女孩,卻瞬間不見了蹤影、在通往電影夢的半路上,居然畏縮止步、就此音訊全無了。
人生最苦澀的部份在於,曾經滿懷希望的我們往往不知現實是多麼地殘酷,讓人一次次勇於挑戰,卻終究挫敗直到不再掙扎,最後放棄夢想為止。
我或許就曾是其中一份子。
25歲到29歲末,我埋首於影展沒日沒夜的工作,曾在夢裡數度遙想著籌拍電影的春秋大夢;晃眼回首時,竟是數個年頭已過。驚覺歲月如梭的我好不甘心:我曾是那麼地為電影盡心盡力,我曾經信誓旦旦地一輩子都要對電影效力,怎麼反倒在畢業之後、才正要展翅高飛之際,落得不知道該往哪條路走的下場?
於是,那個脆弱無助的我,又再度選了流浪一途;而這一回,更是妄想走到世界的盡頭、再度義無返顧了。
我一路再度踏上歐洲十多國,輾轉飄浪至中東到非洲;那些日子以來,我那早已無法回頭的流浪路因電影啓程、因愛情漂泊、又因重生返家,就跟大部份的人們一樣,我一直在人生的旅程上企圖找尋自己前進的方向,抑或該用什麼態度與身分,繼續理直氣壯、毫無悔恨地朝著茫茫人生向前走。如今回首往事年華,我即使不知道自己未來路上還有多長的路途仍舊迷惘、還需跌幾次跤學會自己跌倒後還是得硬著頭皮要懂得如何爬起、甚至得匍匐前進,否則將遭無情旁人冷冷恥笑;然而,如今回想起過去數年的往事,我卻從來不曾後悔遺憾過——人吶,總是得在傷心欲絕之後,才能大徹大悟地明白,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都只是過程、而並非結果。
而我們人生的最終目的,不就是學會認識自己,如此而已?
流浪的確讓我辦到了呀!
30歲生日時在德國生的一場大病,讓我病到差點死去,不肯留給我的家人朋友些什麼;30歲生日過後,我在德國漢堡醫學院躺了6天5夜,總算讓死去又活過來的我的腦袋給敲醒了;原來這麼多年來,我走過的路並非冤枉、我愛過的人並非都是混帳,最最起碼、我開始知道誰是我的家人、誰是我的朋友,誰充其量又只是茫茫人海中的過客,早已不值得眷戀了。
而我,漸漸看清楚自己最純粹的真實模樣,而那從醫院窗口照射的陽光,就是希望。
回想起這些年來的失落與低潮,卻突然頓悟:我們的人生,究竟誰沒迷途過?
人生是否都該像當年曾在哪本書上看到的哪段話一樣地激勵人心,或許都不該擔心太多才是;只要我們的心願意敞開接納,無處皆是美麗的風景——或許,傷痕累累的我們都該偶爾迷途、迷失方向,那麼當你找到自己確切要找之路時,你將不會懷疑與害怕,儘管走就是了。
待找到路時,你便會恍然大悟,原來迷途是上天給予的禮物,錯不了了。
(本文完)
重返印度
圖/文:徐明涓 (吉娜)
2012 前往印度之前,在桃園國際機場
《重返印度》
圖/文:徐明涓(吉娜)
2012/10/28 【吉娜吉普賽】旅行專欄(台灣立報)
吉娜又於這兩週、回到曾經待了四個半月的印度了。
消息保密了一個半月,直到出發前拿到簽證後卻再也掩飾不了欲哭的喜悅,連忙四處宣告眾人:「我要重返印度了!」有些人在聽聞消息後嚇了一跳,問:「你還要回去印度呀?不是因為去了印度才生了一場大病嗎?病才剛養好又要啪啪走啦?」不忍大家擔心的我連忙解釋:「喔!是要回去批貨啦!這一次才去兩週,不會太多移動了!」儘管發問的人們接收著不甚滿意的答覆,我盡是看在眼裡;然而,在內心裡頭我更是確信,的確還有更洪亮的聲音在指引著、喚我返回那曾經差點丟了小命的國度。只是,面對過多的關心與追問,我還是選擇低調地不多回應,就讓人說去即可,我其實沒有太多所謂的。
人啊,怎麼說、怎樣做都無法讓其他人順心滿意,那就照著自己的心意走便是了吧!
即使嘴裏這樣瀟灑地安撫大眾,這倒是讓我想起了2010年末時,踏上心繫五年的印度的一件趣事;當時在印度計畫一待便是四個半月,想不到才剛抵達的頭一週,我便在南印度的小鎮騎乘租來的摩托車、在森林裡迷路了。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夜叢林裏迷失了方向,我接連著跌入了水坑、渾身狼狽不已不說,連留在森林裡頭過夜的摩托車,在隔天清晨欲前往領回時,卻已被宵小竊走、早已消失地無影無蹤;原先雄心壯志獨自勇闖印度的自己沮喪極了,除了得徒步在小鎮裡移動、失竊的機車待賠償處理之外,摩托車到也不敢再次租借騎乘了。
事發幾天過後的一個夜晚,找了朋友與其男友艾瑞克共進晚餐、一舉發泄自己心頭委屈的感受;不料,艾瑞克一聽聞我說什麼也不願在近期內騎乘摩托車的信誓旦旦,便批頭回應:「你當然得繼續騎車!」沒得片刻軟弱的我聽了不免動怒,回他:「怎麼可能?我不要再騎車了!至少在這一兩個禮拜之內不會再碰車了!」艾瑞克不慌不忙再答: 「當你騎馬時從馬匹上跌下來時,你就得立刻爬回馬背上,沒得選擇的!」
艾瑞克的此語一出,便讓還想試圖狡辯的我,頓時啞口無言了。
但,也或許是這一段話發揮了效應,往後在印度四個多月的旅程,我一路過關斬將、再也不會容許、也絕不妥協,向光怪陸離的滄桑印度輕易屈服了。
欸欸欸,我可是走到第30個國度的吉娜耶,哪能因踏上「背包客終極地」,就給自己處處找藉口、就此投降了?但也因為如此,我早在不知幾回合的落馬之後,得無聲無息地拍拍身上一身的灰,即使鼻青臉腫、精疲力盡,也得奮力爬回馬背上、重新出發上路了。
沒辦法,既然要鼓勵大家出走,一個人的旅程即便是多麼孤獨,好勝的我總得要好好做個榜樣吶!
2011年四月離開了旅行四個半月的印度,我在前往歐洲訪友的旅途上,爆發了速度驚人的急性A型肝炎,差點在德國漢堡醫學院落得換肝的下場;如今至今一年半已過,前些陣子回到台大醫院回診時,主治梁醫師除了報上喜訊、證明我已完全康復之外,順道問我:「最近還有出國去玩嗎?」才剛從暖暖陽光的曼谷渡假返國、皮膚略呈小麥色的我,只得閉上嘴巴、不敢應答,直到梁醫師看我欲言又止的模樣,便笑著說:「那就是有了。」我見他開明友善的模樣,便放大膽地說:「沒辦法,天性咩!」梁醫師酷酷地回應:「噢,那就去啊!」
好呀,我就相信騎乘重型機車的梁醫師一定懂的。
或許梁醫師比一般人更懂:我們這一款得靠流浪擁抱生命的人呀,早已沒藥救了——既然無法勸退、到不如祝福我們一路順風吧!
我們即使未來繼續不斷跌倒,也要在那之前、用力奔跑呀!
然而,聽我說故事起來總是逞兇鬥狠、天不怕地不怕,外頭即使驚濤駭浪也從沒懼怕過,但我其實ㄧ直深知、也難以彌補,我那把我從鬼門關口救回來的父親母親,這一趟的印度之旅對他們而言,又是多麼沈重的擔憂;只是,即使流浪夢人人都有,而能夠真正走到世界盡頭的人,究竟還是那些無情之人——如我,或許才能辦到的呀!
父親一向是個自由的人,當初我那高得驚人的肝指數,從GOT8545慢慢降回正常數據後,還在漢堡的旅館靜養時便對我說:「以後你都不會再得A型肝炎了耶!不怕!」這一回聽聞我重返印度的計畫後,他老人家的回答也很酷,只說:「去兩個星期可以,再多不准!」便不再多語;於是我遊說砲火隨刻轉移目標,對著堅持不讓我上路的母親說:「你讓我選我自己第二次人生要走的路;即使選錯了,我都寧可怪的是我自己,而不是你。」
畢竟往往怪別人比較容易,不是嗎?
於是,在沒有人可以阻止我上路的「有力條件」下,我又理直氣壯地回到印度了。
印度呀印度,或許你就如同《項塔蘭》裡頭說的一般,就是有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寬容態度,讓我們這群反骨之人才會知道:在世俗的眼光裡,或許我們生來有點奇怪、個性更是古怪,但你的包容之心讓我們徹底頓悟,即使是飽受挫折的人們也不用擔心,我們之所以會在群眾裡格格不入,不是因為我們就是怪胎,而是我們擺錯了位置。
而印度的寬容大量,或許容納的正是我們內心深處的歸屬。
否則,我這個流浪30個國度的飄浪之女,怎麼會在受盡爆肝之痛後,一旦康復之際卻再也等不及,急急忙忙地一心只想奔回心繫又是一年半的印度呀!
別說是你們,即使是我想破頭也理不清了。
前些陣子的接待外賓任務時,我打從心底地對其中一名外賓說:「我從來沒愛過印度,但我會ㄧ直回去,看她好不好。」而我,此時此刻就跟所有重返印度的人們如同一撤,我「回來」了;而曾經被印度好好教訓一場生與死的人生課程的我,從馬匹上徹徹底底地摔下後早已爬回馬背上,正式吆嚇上路了。
(本文完)
ㄉㄢ
貴賓的禮遇
圖/文:徐明涓 (吉娜)
2012 印度普西卡的聖湖
《貴賓的禮遇》
圖/文:徐明涓(吉娜)
2012/11/11 【吉娜吉普賽】旅行專欄(台灣立報)
一抵達德里機場是凌晨一點半。
在機場內的長椅上,我蓋著毛毯、倚靠著全身上下唯一的6公斤家當,待坐臥等到破曉後,才從容地背起極為輕巧的後背包離開,此刻時針已經超過了數字「8」;才一從機場搭乘機場巴士前往轉乘巴士站的路上,當路邊的街景一旦映入眼簾,驚覺一切無非盡是真實的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暫別的一年半以來,我的心壓根兒沒離開這裡、沒離開過印度—這個曾經教會我什麼是愛的國度。
當下有種想哭的感覺。
飛機即將下降、抵達德里機場之前,坐在隔壁的是位長相斯文、一身便裝的「印度先生」,他見我腦袋瓜不斷地朝窗外望去、沒打算轉回正常位置,便打開話匣子(即便是我早已感覺到他想開口說話很久了):「第一次來印度?」我答:「第二次了。」
不知道為何,當「第二次了」一語從緊閉已久的嘴裡說出,居然有股莫名的驕傲感使然,讓我頓時默認了:我只是暫別而已,這不就回來了——回到了該回到的地方。
就說我根本沒離開過印度的嘛。
「印度先生」開始與我閒話家常,聽聞我下飛機後毫無計畫、也無預定旅館,便好心地替我解惑起前往此趟印度之旅的目的地:拉賈斯坦省普西卡的搭車方式,待飛機警示燈一旦熄滅,他立刻主動開啓了手機撥了電話、替我詢問了起來;掛上電話後,他說:「你不用去比較遠的巴士總站了,前往齋浦爾的巴士可以到巴士分站搭乘,分站距離機場不遠,頂多20分鐘!你到了齋浦爾,便可以轉車去阿傑梅爾,從那裡就可以去普西卡了!」
當下我只想著:印度待我不薄嘛!人才一抵達、腳都還沒著地咧,就先讓我遇到貴人了。
哎呀,我怎麼等了一年半才回來呀?
但,這一年半的等待,似乎就在抵達印度不到十分鐘內,即刻顯得值得無比了。
回到印度是有目的的——第一趟的印度之旅開啓了我的事業第二春:印度商品網拍,銷路出乎意料地奇好之鼓舞下,我費盡唇舌地說服父親母親,讓我回到了這片讓我差點失去生命的土地上;而,我天生的隨性特質一旦離開了正常生活的軌道,又再次發揮地淋漓盡致,即使是回到了處處是驚喜、計畫永遠敢不上變化的印度,我卻依舊仗著走一步算一步的傻膽,就這樣毫無準備地回到了瘋狂印度。
我的瀟灑總讓眾人捏把冷汗,怪不得不等我開口,當地人便忍不住主動伸出了援手,上演「即刻救援」了呢!
但,這在處處是驚喜、什麼都有可能發生的印度裡,不過是再正常也不過的事情了。
同樣的待客之道,也發生在離開我待了兩個禮拜後,依依不捨地離開印度、返家之前。
為了節省郵寄費用,一向行囊輕便的我,除了原先的後背包之外,選擇攜帶另外十公斤的商品踏上了火車,預計在晚間十點初抵達德里車站後立刻跳上計程車,前往國際機場等候凌晨三點起飛的飛機;火車上擁擠不已,睡在上鋪的我在八個小時的車程裡,輾轉難眠;加上行李、商品、所有隨身行囊都擠在空間不大的床鋪上,我便放棄嚐試進入夢鄉的舉動,開始對著隔壁床的乘客主動搭訕——當然,此一舉動無非是想確認從德里車站前往機場,除了計程車之外是否有其他方式可選?隔壁乘客是名穿著時裝、帶著一只後背包的年輕男子,名叫畢卡,當我聽見他答:「是呀,我也是到德里車站」的那一瞬間,不知道哪來的自信,我就知道我再也不必擔心接下來的交通問題了。
「第幾次來印度?」畢卡問。
「第二次了。」我又答。
怎麼?印度人也自信的要命,都知道自己的國度是個會吸引人一直回來的地方嗎?
火車在十點二十分抵達德里車站,畢卡一個箭步率先衝了出去,見我大包小包的窘狀,主動示意:「讓我來幫你吧!」還在裝模作樣的我答他:「不用了!」繼續自己倉皇地行走;我們一同走在人群之中,手中的十公斤也越來越沈重了,不一會兒畢卡又說:「你讓我幫你吧!別擔心!」疲倦的我再也顧不得禮貌,伸出提帶的另一提手遞向他:「我們一人提一邊吧!我不喜歡給人家找麻煩!」畢卡笑說:「我其實是警察呢!」我大喜:「好呀,那我知道我會超級安全了!」
而這樣的一搭一唱,讓那原先手中十公斤的重量,似乎被徒如期的示好,再也不顯沈重、反而輕飄飄了起來。
就說女生獨自旅行很吃香吧!
才一踏出德里車站,只見畢卡向攤販詢問:「哪裡是計程車預付招呼站?」我見他一臉熱心的模樣,再度打從心底地向他道謝,畢卡笑著說:「因為你是我們印度的貴賓呀,當然要好好招呼你!」
哇,印度人都這麼會說話嗎?
踏上嘟嘟車(比計程車便宜多了)後,圍著披肩的帥氣司機駕著吃飯傢伙預備奔馳,才移動沒十公尺,只見畢卡走在行人道上向我大力揮手,忽然想到什麼的他對著司機大喊;嘟嘟車停在畢卡跟前,他隨即對我說:「嘟嘟車不能進去機場,但司機會帶你到進入機場的免費接駁巴士區、帶你去三航廈;總之,他會照顧你!我留我的手機給你,有問題即可打給我!」我對他的慷慨解囊謝了又謝,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報才好;而畢卡留在筆記本上的那幾個數字,忽然如同音符般地譜出了美妙的樂章、動人極了。
飛機起飛的那一刻,我都記得畢卡那句話:「你是我們印度的貴賓呀!」而再次在心中斬釘截鐵地默許:「暫別了,印度,晚點在來探望你了。」
而或許,曾在網路上看到的那句話真的是對的:能夠來到印度的人,不是因為你選擇了印度,而印度選擇了你。
飛機在凌晨三點二十分準時起飛;被印度選上兩次的貴賓如我,心裡再驕傲也不過了。
(本文完)
圖/文:徐明涓 (吉娜)
2012 雲南駕車路上偶遇的運柴老婦
錢包失竊記
《錢包失竊記》
圖/文:徐明涓(吉娜)
2012/12/02 【吉娜吉普賽】旅行專欄(台灣立報)
最近有個新工作機會:「中國自駕遊」(On the Road in China)的旅行接待(Journey Host)的候選人。
「中國自駕遊」是這麼回事:提供來自世界各地的旅客,可自行開車行駛中國內地進行半自助的深度旅行;既可享有自駕的樂趣,也可獲得平安舒適的保障。畢竟,國外旅客若想在內地旅行,除了得花費時間、體力之外,語言更是一大考驗;對於許許多多嚮往中國旅行的外國旅客來說,此一旅行方式無非提供了另一旅行的方式與前所體驗。之前透過朋友的引薦,我成為本年度唯一台灣區的旅行接待職缺候選人,而這趟的雲南之行,便是我的測試旅程(Test Trip)——不僅僅是公司方面正式測驗我是否真能勝任這份極具挑戰的任務,我自己也是想墊墊自己的斤兩——畢竟,旅行是一回事,接待又是另外一回事呀!
而我這個自由自在慣的人,是否真能接下這份任務,就要看我的能耐了。
只是,萬萬沒想到,這趟口口聲聲期待已久的測試旅程,居然讓自助旅行那麼久的我,在踏上昆明的第一天,就遇到了錢包失竊的窘境——這還真是名副其實的測試旅程呀!
然而,比起錢包失竊的遭遇,面對眾人的關切,反倒讓我不好意思了起來,理由原因無他:原來,我這個走遍千山萬水的假吉普賽人,居然也有這一天——唉唉唉,人真的還是別「鐵齒」的好才是。
錢包是在昆明的家樂福遭竊的。那一天一抵達昆明機場,我還來不及入住旅館,便隨著工作人員一同前往市區內的家樂福採購顧客的旅程用品與食物;逛著逛著,採買了大量商品的我們都累了、餓了,才剛踏進一家泰國餐廳、準備享用期待的晚餐時,我這才發現緊貼自己的隨身包的拉鍊是打開的;急忙一翻、這才確認我的錢包早已不翼而飛了。
錢包裡頭除了在台的所有的證件與提款卡之外,還有一千人民幣與一千餘元台幣現鈔,最要緊的是,童時的珍貴照片也在裡頭;我這個人ㄧ向不會對錢過不去,但對於保留了三十年的童時照片就這麼弄丟了,我的心頭不禁揪了一下。
更讓人洩氣的是:偷走錢包的人,肯定是把我視為護身符的隨身寶貝,隨意棄之不顧阿!
只是,當事情已經發生,再怎麼悔恨與多想皆是枉然;既然老天爺要考驗我,那就只得逼迫自己臨場轉換心情、馬上上路,至少最最起碼,我的護照、台胞證都還在身上,情況還不算太壞;況且,我的旅程才剛開始,繼續沮喪也不是辦法——即使錢包不見,最最起碼,我還是可以擁有一趟難忘的旅程,總比兩頭空好呀!
且戰且走,事情該怎麼發生就怎麼辦吧!
於是我的念頭一轉,錢包不見的沮喪馬上化為「昨天的事」,我已不再掛心;反倒能立即提起精神,當遇到安慰我的人們時,我帥氣地說:很好呀,我這下可以重新申請我所有的證件了,上頭的照片可真是歷史久遠、醜的咧!
看來旅行十數年送我的最大禮物不是別的,正是樂觀呀!
而這趟旅程的結束前夕更是再再證明:人生真是充滿了奇蹟。
行程跑了一個星期之後,我早已把錢包失竊一事忘得一乾二淨;而正當我準備回到昆明搭乘班機返台的前兩日,我接到來自家裡的電話,是母親打來的;她氣急敗壞地急問著我是否遺失了什麼物件之際,我反而一頭霧水,心想:奇怪?我根本隻字未提,怎麼距離千萬里遠的家鄉,卻已經知道我這少根筋的傻大姐所幹下的蠢事?
「你錢包裡面有保險卡,上頭有聯繫電話,有人在昆明撿到你的錢包,送到派出所去啦!」母親沒好氣的說明著,我則抓著手機不知該說什麼、ㄧ時間傻住了,聽著母親又說:「有個在昆明念醫學的學生在路邊撿到,她把錢包撿去給班上的台灣同學,是那個台灣女生聯絡台灣的家人,輾轉聯繫到保險公司、這才連絡到我的啦!」好呀,我這個旅行總是闖禍不斷的倒楣鬼,卻也總是貴人運不斷,老是有著化險為夷的機運呀!我急忙撥打母親留下的台灣女生在昆明的手機,確認對方將錢包撿到昆明醫科大學附近的派出所正確位置後,這才正式清醒過來。
錢包裡的錢想必是被偷兒偷走了,但錢包裡的證件、提款卡,甚至是我孩提時期的珍貴照片,此時此刻正躺在昆明醫科大學旁的棕樹營分局,等著糊塗的主人領回呢!
你說,我不是旅行幸運兒是什麼?
況且,一千人民幣換來了一個珍貴的教訓、一個難忘的回憶、一個有趣的故事,更或者是一個新的朋友,不也挺划算的?
我不禁想起,從香港飛至昆明的飛機上,空姐發給每人一人一個幸運餅乾,打開後看見裡頭的字條上寫著:「你的事業將會越來越好」;欸,我雖真不知這句話是真是假,但我這悲喜交加、倒吃甘蔗的錢包失竊記,倒是讓我對人生更加好奇、更加期待了。
在派出所裡領回了僅剩的物品後,新工作的首趟測試旅程,就這樣歡天喜地踏上歸途了。
(本文完)
這十年
圖/文:徐明涓 (吉娜)
2005 柏林的勝利紀念碑(siegessäule)
《這十年》
圖/文:徐明涓(吉娜)
2012/12/09 【吉娜吉普賽】旅行專欄(台灣立報)
10月才從印度批貨歸國、11月才從雲南工作返家,吉娜又決定在明年的1月初,前往歐洲進行近一個月的旅程了。
從學生時期打工、到正式進入社會後至今,一直都是沒有固定工作、穩定收入的人,即使銀行存款總是少的可憐,但我一直都很慶幸,我擁有的總是比身邊許許多多的人要來的多;而這一點,始終歸功於我開明的父親母親,沒有他們給我的無限自由,就沒有堅持自己選擇人生的我——尤其在去年的一場差點讓我死去的大病過後,我至今沒有放棄過走我要走的路,並且不斷持續堅持努力著。
而一向存款空空的我,即使沒有辦法用積蓄證明自己的能耐點什麼,但看著滿滿蓋章與簽證的破爛護照,回想著記憶滿滿的10年旅程,我更是確信:自己真是一個很富有的人。
因為旅行,我開始學會感恩與滿足,這是旅行帶給我最大的體悟與力量,毋庸置疑的。
10月初的一份工作,讓我認識了潘姐——我一直都是一個很有貴人運的人,從失戀時朋友的母親大力相挺,在第一時間提供了我位於台北精華地段的住所,讓我暫時逃離情緒失控的惡夢;在德國漢堡鬼門關掙扎當下,當地的台灣外交部與慈濟的友善接應,讓我這個差點客死異鄉的逆女,知道自己其實還不算與死神孤軍奮戰——更別說是人都差點在異鄉喪命了,居然還有人端碗熱呼呼的稀飯給我;而在我花費數月、絞盡腦汁努力撰寫完生平的第一本散文書籍時,過往的影展同事又恰巧地介紹了新工作:擔任國外藝人的來台接待,讓我的經濟壓力不至於那麼地沈重;也因為如此,我遇到了另外一個貴人:潘姐。一同合作兩個演唱會下來,我們成為無所不談的朋友,讓旁人非常訝異的是,我們居然只是認識一個月的新朋友,而在不久的將來,她更將成為我的旅伴:我們將一起前往歐洲旅行;潘姐要去每年報到的坎城唱片節(MIDEM)開會,而我則是硬跟著去玩耍的無賴女。
都已經說沒錢了還硬要跟著走,我也真是服了我呦。
然而,歐洲機票與物價對我這個不誤正業(是說,我也從來沒有什麼正業過)的無業份子來說,當然是天價般的壓力,所以每每前往歐洲,自然不會只是專程前往任一國度;於是,總是精打細算的我,既然要走、即使得再多花一些銀兩,自然不能錯過鄰近的國度,這樣說是吧。
總而言之,怎麼樣都有藉口旅行的。
而這一選,除了前往非去不可的法國坎城之外,我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威尼斯——這個我在2003年,曾經與同班同學與老師,因拍攝學生短片而受邀前往參展的美麗記憶水都。
那一年,我才剛滿22歲;對於未來,我能沒多想,只希望能ㄧ直拍電影而已。
算算,幾乎整整10年了。
而這10年,我從一個剛升上大學的20出頭、擁有滿滿電影夢想的新鮮人,輾轉成為走向世界的業餘旅者;或許,誰都無法說死什麼,喏,我這個曾經一心想走電影路的遊「幕」民族,還不是輕易地就這麼放棄曾經朝思暮想的唯一美夢,甘願獨自背著背包翻山越嶺、上山下海,即使再辛苦,都甘願前往世界的盡頭、尋夢了。
然而,這都是自己選的呀,沒啥好抱怨的。
如果說,放棄電影路是個無法挽回的遺憾,那麼,逃離影像框架的局限走向世界,或許是種合理的心理補償吧。
而至今的我,說什麼也不會後悔用記憶滿滿的真實旅程,拍下把握生命的人生電影了。
潘姐說:「我喜歡看不同風景的城市。」於是我們選擇了威尼斯。而威尼斯對我而言,除了10年前珍貴的影展記憶讓人難以忘懷,我之所以特別向「貴人潘」推薦這個城市,是因為威尼斯對我而言,就像是一段認識自己的生命旅程的起點;10年前,我從那波光粼粼的水都記憶開始展望世界,在拜訪她之後,我去了歐洲10多國、我去了東南亞、我去了西藏、我去了中東、我去了非洲大地,更二度踏上了無法止癮的印度——啊,如今31歲的我其實是那麼地心機,因為以上合計的國度就那麼地剛剛好、31國呀。
那,那麼這趟歐洲旅程,無非是這10年的回顧之旅了。
也或許是當完成30歲、30國度的夢想之後,我早已不把數字當成ㄧ回事:接下來計畫順道旅行的國度,也包括了2005年造訪的柏林,都是曾經抵達的遠方;而我,又是多麼地感觸極深,因為我是那麼地期待,再度踏上曾經讓我相信天使真正存在的城市。
天使是否真正存在,或許只有這麼多年以來ㄧ直渴望愛的自己,最清楚了。
曾經有個愛電影的男孩告訴我:「當你看到天使時,你就知道你身在柏林。」只是在我也因他這席話踏上柏林的數年過後,他在遠方結婚、成家了;而這麼多年以來,我獨自再去了這麼多的地方、我ㄧ再再地在愛中受傷與救贖,回頭想想,即使我還是獨自一人、即使我還是ㄧ心只想當個離開父親母親的無情之人、企圖走向世界盡頭的遠方,但當年那個20出頭的女孩,即使沒有另外一個男孩陪伴,但最最起碼,如今已經30出頭的我,心頭只有因流浪帶給我暖暖的希望、早已了無遺憾了。
而流浪教會我的,除了感恩與滿足、除了包容與原諒,最最重要的,就是什麼才是真正的愛——一直質疑著愛是否存在的我,就在十年過後這才恍然大悟——我ㄧ直都是被愛包圍的人呀!
光是如此,這10年早已值回票價了。
在德國,有句諺語說:「當天使旅行前,陰霾離開、陽光便來了。」或許,倘若我的10年歲月裡沒有陰霾,我也體會不到陽光的刺眼與溫暖。
於是,我的希望、我的愛、我的無數10年,都在路上了。
(本文完)
代替旅行
圖/文:徐明涓 (吉娜)
2011 父親的手動手術後的X光片紀錄
《代替旅行》
圖/文:徐明涓(吉娜)
2012/12/27 【吉娜吉普賽】旅行專欄(台灣立報)
前幾天跟久不見的朋友繼宣聊天。
繼宣一向是我網拍事業的忠實觀眾,總是不時地替我的商品在臉書上按讚分享;當他得知我於一月下旬即將前往他曾經待了近六年的法國里昂時,也記得主動幫我替當地的朋友詢問住宿。聊著聊著,他不經意地對我說:「其實我在想為什麼我會這麼支持你,結論應該是你替很多人旅行,看到很多心裡面的東西。」
哇。
在那瞬間,心裡有股熱熱的氣流從我的心臟竄出,眼眶也頓時紅了;這短短的幾句話,可真是完完整整地打到我心坎裡去;頓時很多感觸無法抒發,便繼續我們彼此間的對話。
吉娜:「我覺得我就是傻膽,如此而已;覺得對了就ㄧ直走,沒有什麼原因理由。」
繼宣:「嗯,這點就很值得推崇啦;而且你都不會扯到什麼政治、道德的,這很好。」吉娜: 「我討厭那些,說老實話,我覺得某種程度我很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所以很多社會事件發生,我總是避開,不喜歡去知道到底怎麼了。」繼宣:「 哈哈你是啊~但不是自私可恨那種又沒關係。」
嗯嗯,我點頭著心想:沒錯,這就是我呀。
沒想到繼宣再次下猛藥:「是啊,我覺得追求自己內心和美才是王道。」
這小子,還挺會講話的嘛!
這一番談話,讓一直進行難產出版的書的我,腦子一直反覆咀嚼著;是呀,某種程度而言,我一直都在代替很多人旅行,去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地方,哪怕是受盡無以數計的挫折,我卻依舊樂此不疲,似乎就像流浪是我的命運一樣,再也斬不斷也扯不清了。
這幾乎就是我的生活了,我一時之間恍然大悟。
三十一歲早已過了而立之年,我卻一直還在尋覓著自己未來的路;期間經歷了數年的迷惘與質疑,我都不停地在現實與夢想之間載浮載沈,即使是圓了自己三十歲、三十國度的夢——夢的實踐得來不易,因為流浪,我放棄了曾經唯一的電影夢、我傷了很多真正愛我的人的心再再選擇遠走他鄉、我至今沒有像樣的房子車子與積蓄,更別說是我至今依舊獨自一人、或許得孤獨終老持續維持直到死去。
這都是代替眾人旅行的代價呀。
而老是羨慕著我的人們呀,你們何必呢——你們明明就擁有比我還多的嘛。
行旅印度四個半月之前,家人對我說:「不要去行嗎?」我還是無情地堅持遠行;朋友則對我說:「我等你回來。」我感謝她們的真心祝福;在路上遇到的旅者在分道揚鑣之前對我說:「上路去吧,吉娜!」於是故作瀟灑的我又是背包一只、孤立一人,踏上了骯髒的巴士與火車,向著遠方那或許根本不存在的希望前進;電影裡頭說:「能力越強,責任越大。」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我的責任,而我的能耐究竟在哪裡止息卻始終沒有頭緒,我只知道這是我該做的事情、作的開心的事情,也或許是我唯一能夠做好的事情,於是旅行至今,這一切或許終究是一場空的過程對我來說,這似乎就已經足夠了。
人生呀,能夠專心地做好一件事情,不就是一種幸福不是?
大病一場之後,我依舊沒有學到該有的教訓、從此安分守己;反而更加自由自在,寧可積蓄空空,也要一次次地飛向那象徵自由的海闊天空;或許,在老天爺賜我的生與死生日禮物之後,使我一再再地選擇出走,只因我更加惦記:原來,這麼世界上還是有很多人沒有辦法像我做出這麼無情的決定,那麼已經死過一次的我還有什麼好怕、怕去圓滿很多人遲遲不敢奢求的流浪夢?
那麼,代替眾人旅行已經成為我此生的義務,不能推卸了。
一向疼愛我、身為裝潢師傅的父親,在我去年一場大病之後,卻因為一場工作意外,他老人家在年底之際,失去了曾經賴以養家的三根手指頭;而我這個他從德國漢堡救回一條小命的逆女,陪他在醫院住了近三個禮拜之時,看著他動彈不得的身影,一直不孝的我這才驚覺:當你得以為這麼多人作很多事情、甚至圓夢,那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而那些總是隨口嚷嚷的辛苦與抱怨,此時此刻,我那曾經躺在病床上、辛苦工作一輩子的父親,他那早已殘缺的右手時,以及他因突然失血而導致的血栓引發的腦中風、不便行走至今,我原是固執的心早已如鋼鐵般地堅硬,哪怕是再度讓眾人誤解與擔憂、甚至是他老人家,我都在心裡暗暗決定,這個注定一路孤寂的流浪之女,此生都要繼續替父親抑或許許多多不能出走的人、流浪去了;而對於那些無所謂的指責與控訴,就由他們說去吧。
最最起碼,那是無法做好一個女兒的我,僅僅能替父親做的;那麼,就請容許這樣任性驕縱的我,繼續代替你們旅行吧。
於是一月下旬,又是吉娜再度啓程的日子。
(本文完)
2011 父親的手動手術後的X光片紀錄
圖/文:徐明涓 (吉娜)
我的避風港
2010 出發印度之前,在前往台灣桃園機場的路上。
《我的避風港》
圖/文:徐明涓(吉娜)
2013/01/07 【吉娜吉普賽】旅行專欄(台灣立報)
這是出發前往行旅印度一百三十日之前寫下的短文。
一個週末和爸媽相約,外宿的我跟他們說好要一同共度禮拜六午後,也要順便拜訪遠房親戚:阿嬌阿姨和她的家人。
阿嬌阿姨是我們的遠房親戚,事業、家庭兼顧的她,ㄧ直都是媽媽口中要我們學習的榜樣;我記得還很小的時候,曾經來過這裡打擾過幾回,當時未婚的她,這裡是她當年買下的新家,家裡還有ㄧ個非洲籍的黑人傭人在家打點ㄧ切,我總是「hello!hello!」地硬是要和對方打招呼、然後害羞地跑開(我小時候真的很害羞);而如今十幾年已過,雖然已經久未造訪,歐式風格的裝潢,又勾起了兒時的回憶,只是當時還小的我覺得房子好大好大,現在我長得比誰都高、不再驚呼房子的大小,卻依舊對裝潢極有印象(裝潢正是出自於裝潢師傅父親的之手),阿嬌阿姨甚至不記得我曾經踏進這間屋子過,我卻連當年的白色的餐桌椅如今換了、這樣的改變都發現,這點讓眾人才真是驚呼——吉娜總是會將記憶力用在奇怪的地方上。
滿桌的水果還有我們帶來的鳳梨酥、杏仁豆腐,讓炎炎夏日的午後多了沁心的清爽,阿嬌阿姨邀請我們(尤其是我)的用意,在於想靠我說服她八十年次的小兒子,能夠獨自出去看看這個世界、遊學、旅行;拜訪之前,我在心中便想:哇,我覺得我應該等ㄧ下會惹毛他們,因為我的旅行目的他們絕對沒興趣、我的旅行方式絕對會整死他們的寶貝兒子......但是心中又是感慨,別人家的小孩都是父母捧著錢請他們去旅行、但小孩硬要待在家;我卻是努力打工賺錢、拼了命也要出去流浪當苦行僧,爸媽要拉都攔不了。
慶幸的是,我可以感覺得到,許久沒見面的阿嬌阿姨對我的印象極好,可能是我極為直接的個性,讓她這個在商場打滾的生意人特別放寬心聽我說、與我互動,幾個小時下來,不僅僅是她講起了當年獨自在非洲闖蕩做生意買賣的辛酸路程,我更是放了芥蒂的心,慢慢地將旅行中有趣、難忘的事情,一一地跟餐桌上的眾人分享。
好了,對自助旅行沒興趣的小兒子,早就找機會ㄧ溜煙地跑去客廳看偶像劇,我只好努力講故事給大人聽;大家聽得津津有味,我在心裡小小地暗自開心,原來年紀只有他們ㄧ半不到的我,因為流浪的經歷,讓他們可以專心地捨不得離開餐桌聽我說故事、感染到我內心吵雜的聲音、還讓他們開懷大笑...「分享」,真的是會上癮的,尤其是一向嘴巴笨的吉娜來說,真是ㄧ件大事。
我也藉此機會故做輕鬆地,對著老爸老媽說:「我年底要去印度唷...」(其他國家就先省略不講了)滿三十歲之前,我要去三十個國家的念頭,又更是堅毅了再次下了決定;老爸老媽外表看似輕鬆,他們心裡應該是又想著:「還要去呀...?」
幾個小時過去,爸媽去沙發區看電視、休息,跟我投緣的阿嬌阿姨對我說:「妳爸爸媽媽都很替妳很驕傲唷。妳看妳剛才在講故事的時候,妳媽媽有多開心?還有,2008年下半年度,妳爸爸來我這裡重新裝潢的時候,ㄧ直跟我講說:『我女兒現在在哪ㄧ國、在哪ㄧ國...現在她在連我們沒聽過的國家....』每次來我這都有不同的進度報告;有ㄧ天突然他說:『已經一個月沒有打電話回來了,媽媽之前跟她說電話費太貴不要常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才沒有打,希望沒有發生什麼事情才好...』」
聽完,在長輩面前要忍住眼淚的我才赫然發現,原來安靜耍酷的老爸,連送我去機場的時候只說了:「自己照顧自己!」講完便頭也不回的走出機場的他,還是很掛心任性的么女吉娜;我對阿嬌阿姨說:「要是妳不跟我說,我也不會知道我,謝謝」阿嬌阿姨說:「我也是人家的媽媽,我真的覺得妳的爸媽很堅強。」我再看著肩膀很小、心臟卻很強的徐爸爸徐媽媽,我真的也很替他們驕傲,就跟他們替我驕傲ㄧ樣。
我最親愛的老爸老媽,除了用盡辛苦大半年人生照顧我跟姊姊、還常常提心弔膽著女兒東奔西跑出事情之外,這麼多年以來,我不斷地鼓吹著他們上路自助旅行的主要原因無他,或許,你們就會懂得為什麼我這個老女孩始終還沒放棄過流浪了…...
OR-還是你們想跟我去印度流浪?
眾人看著我長大、到處旅行、流浪,如今感情再度挫敗、受重傷,朋友裘西說:「妳看看妳有多幸福,有沒有男朋友都可以去流浪大半年,回來了、還有溫暖的家隨時等候著妳,還有ㄧ卡車的朋友等著聽妳分享,妳擁有好多我們沒有的耶......」我才從沒有照著我劇本走的感情路的假悲劇中驚醒,是呀,我是個很多人愛、很多人挺的吉娜,而且我是我爸媽的寶貝女兒,沒有他們隨時打開家門迎接我歸國,就沒有這麼放心上路、帶回這麼多回憶可以跟大家分享的我呀......
凌晨寫下這篇小小短文,獻給我這個假吉普賽女郎的堅強避風港,我走的路有多長,你們的白頭髮就有多長,我這還在幻想著三十歲之前、決定要走訪三十個國家的任性女兒,真的真的都知道......
你們最棒,超棒。
(本文完)
2010 出發印度之前,在前往台灣桃園機場的路上。
圖/文:徐明涓 (吉娜)
恆河旁的吉他手
2010 印度瓦拉納西恆河旁的以色列吉他手
《恆河旁的吉他手》
圖/文:徐明涓(吉娜)
2013/01/21 【吉娜吉普賽】旅行專欄(台灣立報)
二〇一三年的跨年剛過,我再次回想起兩年前曾在印度跨年時,在恆河河畔旁錄下的動聽歌曲,立刻再次找出檔案回味;除了將早已在去年同日貼在臉書上影片的連結再度分享之外,我忽然心血來潮,寫封信給當時彈奏樂曲的吉他手阿薩夫,並把連結也給了他。
當然,這樣的舉動無非只是打從心底感謝他(即使遲了兩年已久),壓根兒沒有其他念頭,更別想說他會回信給我了(當下甚至遲疑:他會不會怪我把他的吉他聲公開放映呢?)......
撇開懷疑與緊張不說,我再度憶起了那兩年前的美好時光。
二〇一一年跨年過後的隔日下午,我從睡夢中醒來,回神後仔細一聽那傳入耳朵的聲音,原來是外頭的吉他旋律,一聲聲溫柔地喚醒在下午假寐的我。朝窗外一看,那個幾日以來總在午後同個時間來到旅館底下的茶舖旁、彈著吉他的以色列男子,正在彈奏一首首動人的樂曲,男子名叫阿薩夫。阿薩夫身旁圍繞了許多喝著熱奶茶、檸檬薑茶的聽眾,大家似乎很有默契似的,靜靜地或坐或站,神情自若地待在他的身邊聆聽,很是享受似的。
我從容下樓,在阿薩夫的身後找了位子坐下,身旁的一個人、兩個人、幾個人、一群人,大家似乎都很滿意有著如此的伴奏,在此陪伴我們這群遠離家園的飄浪過客;此時此刻,不論人們正在忙著作些什麼、或是什麼都不做,眾人皆在享受音樂的當下,似乎在心裡深處有所共識:我們都很感謝能有這樣的無私的人,毫不吝嗇地分享他的天賦與快樂。
我點了杯熱檸檬薑茶啜飲。阿薩夫似乎越彈越帶勁,手上除了忙著彈奏的吉他,在他身後有盒看似口琴的精緻盒子,裡頭的各式口琴似乎等著隨時待命上場;果然,在彈完了一首曲目後,阿薩夫從盒中掏出了口琴,將口琴裝架在可以掛在脖子上的輔助器,似乎即將展開變化的樂章。眾人皆不動聲色、滿心期待,集體耐心等候著接下來的風雲變色。
吉他傳來的是一首輕快動聽的樂曲,不一會兒,當樂曲來到間奏時,阿薩夫不曾開過的口,此時貼近了掛在脖子上的口琴,搭配著手指縫裡傳來的音符,吹奏出毫無破綻的旋律,與吉他聲形成了天造地設的完美奏章,好不動人;我頓時忘記呼吸,不懂得任何樂器操作的我,有那麼一瞬間跟自己說:生命中若能學會使用至少一種樂器,該是多麼美好!
當吉他聲碰上了口琴聲,彷彿天雷勾動地火般地產生了漣漪,一切就是這麼地理所當然、萬物就是該如此和諧美好,在這裡的每一個人,甚至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體,隨時可以盡情做好自己、不用顧及他人目光,不用擔心自己打擾眾人與否;吉他與口琴兩者間培養出難以替代的默契,我看著阿薩夫欲罷不能地繼續彈奏、吹奏著一首首陌生卻動人的樂曲,在我心底深處,激動地幾乎要讓懸在眼眶旁的眼淚攻陷臉頰。
瓦拉納西究竟還要賜予已是擁有太多的過客如我多少回憶呢?
有個小男孩悄悄地靠近阿薩夫,仔細端詳起眼前忙得不逸樂乎的樂手,正盡情地奔放在音符與旋律之間;當小男孩欲伸手欲觸碰吉他時,卻被身旁的群眾喝止,惹得眾人哈哈大笑之餘,小男孩自個兒也笑得靦腆燦爛。不一會兒,又有一名賣著笛子的老人靠近了阿薩夫,喝著熱茶的他身後背著沈重的包袱,裡頭裝滿了各式的手工製造笛子,一聲不響地帶有玩味的眼神站在一旁欣然欣賞。而當阿薩夫的音樂告一段落時,老人居然吆嚇茶鋪的小販,招待阿薩夫來杯熱茶。
這樣的小動作,足以讓我心揪了一下。
這就是瓦拉納西的魔力呀!我感觸極了。一個印度人平均的日收入僅是一百盧比(約莫七時台幣),即使靠著觀光客維生的小販收入豐渥許多,但能有此「英雄習英雄」的氣度,讓身旁圍觀聆聽音樂的民眾皆不禁笑了出來,皆對如此的氛圍紛紛欣賞極了。
這點更是讓來自富饒之地的我,頓時對於有著豐足資源卻吝於分享的自己,開始感到羞愧了起來;我之所以能夠比他人豐衣足食、之所以能夠帶著窺探之心來到此地滿足好奇,是踩著多少人的頭頂而爭來的;而這樣的我,心中的氣度卻不足一名物資匱乏的人來得心胸開闊?人不快樂,通常來自於自身無窮盡的永不滿足;而人即使擁有再多,卻只巴望著自己能夠贏過他人之外,還要要求更多、還要多;看著這些即使一身衣衫襤褸、下一頓飯永遠不知在何處的印度人民,他們總是發自內心地散發出真誠無邪的笑容,毫不矯情造作,望著他們那毫不遮掩的喜悅,我居然著迷了起來。
原來,快樂是這麼地純粹,如此地美好,簡單地讓人篤定人生只要活著,就該值得快樂吶!
還在細細回味兩年前的記憶之時,那遠在以色列的阿薩夫,居然回了信給我;而信的大致內容如下:
吉娜:
我當然記得你!信不信,我甚至期待你哪一天會給我連結。
能夠看到影片真是太棒了,非常謝謝你。
如果你有更多的影片檔,希望你可以寄給我,我會非常樂意觀賞它們。
請你儘管分享給人們,這是獻給大家的。
再度非常謝謝你,你讓我非常開心。
阿薩夫
沒想到我那突如期來的興致,居然讓一個遠方的過客開心不已。
這不也是阿薩夫替我們作的嗎?
分享,的確是人與人之間最棒的互動;而旅行,讓分享的機會變多了。
(本文完)
不怕!來去印度
圖/文:徐明涓 (吉娜)
2012 在印度下榻的單人房
《不怕!來去印度:印度自助旅行祕笈分享》
圖/文:徐明涓(吉娜)
2013/02/25 【吉娜吉普賽】旅行專欄(台灣立報)
最近一週之內,接到了三通朋友的求救電話;這三個朋友的共通點只有一個,他們都將在二、三月之間前往印度;新德里公車強暴案近些日子依舊沸沸昂昂,也使得前進印度的他們人心恍恍,這時候曾經獨自旅行印度長達四個半月、卻要在一月中啓程前往歐洲旅行一個月的吉娜,自然便成了他們臨時抱佛腳的對象了。
其實當年去印度之前,我沒有花了太多時間準備行囊;一來懶惰準備資料,二來隨性一向是我個人旅行的生存之道,在總計十公斤的行囊裡,全是之前旅行二十九國的經驗累積而選擇攜帶;然而,印度之所以被稱為背包客終極地自然有她獨特之處,絕非一般不熟悉自助旅行的旅者所能立即適應;於是我自覺身負重任,應該將自己曾經累積的經驗書寫下來,好幫助更多欲前往印度的旅者——這似乎也能說是功德一件了(笑)。
何況,旅行最美好的事情,莫過於分享嘛!
然而,前往印度旅行的方式人人各大不相同,自然一種方法不可能人人皆為適用,讀者可把本文當作參考即可,還是要照自己的旅行方式稍作調整才是;由於可以提供的資訊實在太多也太過瑣碎,那麼就從攜帶的物品當作這次的主題吧!
基本上,印度的生活所需物價低廉,是個什麼都買的到的國家;所以,如果你也跟吉娜一樣是自助旅行的背包客,我的建議除了「輕巧」二字之外,就是「越少越好」;第一次行旅印度,我待了一百三十日,總共攜帶物品共十公斤;第二次行旅印度,我待了兩個星期,攜帶物品共是六公斤——我這個半路起家的旅人非常相信一個道理:行李帶的越少,路才能走的越久越長呀!所以,除了機票、簽證與個人所需物品之外,我稍微整理了自助行旅印度必帶用品,請大家參考後斟酌運用:
1. 旅行保險:請記得吉娜曾經血淋淋的教訓,不論去哪裡旅行,一定要申請旅行平安保險(特別是海外醫療險),寧可多花點錢保護自己的權益,也讓愛你的人多點放心。
2. 預防針:印度是個大環境複雜的地方,不管是大城市或是小城鎮,總是不時出現垃圾隨意處置的街頭巷弄,自然就多了孳生蚊蟲的環境(但普遍印度居民的家裡卻是一塵不染唷);建議最好在出發前幾個月或是幾週施打抵抗病菌的各式疫苗,出門在外多一份保障,總是更能盡興平安而歸。
3. 睡袋(或是被單、枕頭套):如果你是跟吉娜一樣的預算背包客,那麼青年旅館將是旅途上你下榻的首選;印度的青年旅館好壞與乾淨程度皆各憑運氣,裡頭的床單基本上都是久久才真正清洗一次,更別說是消毒殺菌了;建議可自行攜帶輕便的小睡袋,或是輕便單薄的被單與枕頭套(也可用衣物、毛巾取代):兩次印度之旅我皆攜帶了自己的被單,離開印度之前隨即留在旅館裡給需要的人們。
4. 浴室拖鞋:印度青年旅館裡頭的廁所,不論是共用還是私人,衛生環境是非常備受考驗的,我們活在幸福的台灣久了,大部份的人還是比較難以習慣;建議可以帶雙塑膠拖鞋以便淋浴時使用,你會發現,在印度能夠穿拖鞋洗澡真是太幸福了!特別提醒:淋浴時記得閉上嘴巴,喝進通常水質不優的水可是會拉肚子唷!
5. 鎖頭、腳踏車鏈鎖:請記得!印度是個龍蛇混雜的國度,自然偷竊率也是始終居高不下;如果可以,請至少攜帶一個鎖頭,好方便替自己青年旅館的房間上鎖(不建議使用旅館提供的鎖頭);還有,腳踏車鏈鎖也是搭火車時不可缺少的防竊聖品!不要覺得鎖東西很奇怪,基本上連印度人民搭火車也是ㄧ就座就馬上找鐵架空位上鎖行李唷!
6. 鬧鐘(或是鬧鐘功能的手機):在國土廣大的印度旅行,火車是基本交通工具;有時候出發的列車常在凌晨或是清晨出發,自然就得需要借助鬧鐘提醒的功能了,錯過了火車,可不是隨時都有其他火車的空位等著你唷!
7. 個人藥物(急救小包)、 乾洗手:印度雖是醫藥發達的國家,但吉娜對於藥物還是特別小心翼翼,總覺得自己看的懂的文字還是比較安心,能夠從台灣帶去自然是最好的;另外,印度常常須要用手吃飯、吃抓餅配各式咖哩,雖然小餐館都有附設的洗手台,但總是會有吃路邊攤的機會,乾洗手就能派上用場啦!
8. 手電筒(或是手電筒功能的手機):印度有許多大街小道是沒有路燈的,常常需要摸黑回到青年旅館,如果單獨旅行的你剛好住在偏離市區的旅館時,手電筒絕對是你必備的用品之一。
9. 飛機枕頭、眼罩、耳塞:印度國土廣大,搭起車來少則幾十分鐘,多則可到三五天,千萬不要忘記旅人的好夥伴:飛機枕頭、眼罩與耳塞!你會發現多準備這三樣東西,你在印度搭車移動的夜晚,會比其他人睡得安穩些;不僅如此,還會讓眾多印度人投來羨慕的眼光呢!
10 .曬衣繩、曬衣夾:基本上,自助旅行絕對少不了自己手洗衣物,這時候曬衣繩與衣夾就非常重要了;只要攜帶幾尺的尼龍繩,到了青年旅館隨意找了兩個固定之處一綁,就是非常實用的臨時曬衣場。
11.護照影本:印度的旅館通常都會需要影印住客的身分證,如果你能夠在出發前自行影印幾分,那麼將會減少護照離開你視線的機率!還有,如果你的採買遠遠超乎想像,在印度郵寄包裹時,護照影本也是必備的唷!加上印度收外國人的影印費昂貴(當地人每張一盧比、外國人每張十盧比),哎呀—能省則省啦!
12.防蚊液、蚊蟲藥膏:印度的蚊蟲又大又毒,如果你剛好住在森林裡或是草叢旁,那防蚊液與蚊蟲藥膏更是不可缺少的;對了,印度有非常有名的老虎牌藥膏,對於蚊蟲咬傷非常管用,是個送禮自用的好東西唷!
以上上述的十二項物品,都是吉娜自覺背包客可以參考攜帶的用品,至少對我而言,有了這些東西的確讓我二度在印度旅行時獲益不少,這也是我寫這篇短文的目的,希望能夠幫助大家減少疑惑與恐懼,然後快快踏上印度、一起感染印度的魅力吧!
(本文完)
路上的愛
圖/文:徐明涓 (吉娜)
2013 在柏林Chrisian和Rainer的家合影
《路上的愛》
圖/文:徐明涓(吉娜)
2013/02/26 【吉娜吉普賽】旅行專欄(台灣立報)
我一定要說,我真的是一個很有貴人運的人——特別是在旅行的時候。
旅程每每令我難忘的,永遠是人; 剛從歐洲旅行一個月回來,這趟本屬預算拮据的歐洲之行,自然又是替眾多朋友找麻煩而完成的:旅程開始的兩個星期,和旅伴潘姐與葉惠互相照料、分享,我也是相隔許多年之後,才再度跟著朋友出外同行,一向獨來獨往的我,自然受了他們許多的協助與體諒,這才漸漸明白旅伴的意義與重要;從法國尼斯之後,我們三人開始分道揚鑣,他倆先行回到台灣渡過中國新年,而我這個總是反骨的女孩,再度讓遠在台灣的親人掛心,繼續完成接下來兩週的旅程:前進法國里昂與蘇格蘭格拉斯哥,還有曾經在八年前造訪的天使城市:德國柏林;旅程都開始了一半,我卻從此刻起興奮異常,可能是一向獨來獨往慣的我,總算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姿態與模樣;而一向在旅途中貴人運極望的我更是感應:旅行這才要開始而已呢。
先是從尼斯飛向法國另一城市:里昂——其實說來很傻,只是為了在里昂機場搭乘廉價航空班機前往蘇格蘭,偏偏這段機票錢加上從機場往返里昂市區的費用、與前往蘇格蘭的單程機票相加,其實花了更多費用(笑)——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就當作多旅行一個城市吧——旅行嘛!總是充滿了事後想想總是會心一笑的美麗錯誤不是?
在里昂攻讀電影的「小樹林」,是曾經在里昂待過近六年的台灣朋友繼宣介紹認識的,在里昂短暫的一日,我就寄住在她雖不大卻五臟俱全的公寓小窩內,讓我不至於流落在低溫的里昂街頭,還能體會台灣人天生俱有的熱情與溫暖;隔了一天,我飛向了一心期待的美麗蘇格蘭,在蘇格蘭的朋友奈吉爾是之前應邀來台的爵士吉他手,我只是他短暫的一日台灣之行接待;而我這個一向老佔工作之便的傢伙,還真的厚著臉皮、真的應驗了他在台灣匆匆來訪之時,對著同樣愛旅行的我說的話:「來蘇格蘭找我,我帶你去高地瞧瞧!」就這樣,只因飛了歐洲就搭著順風車,我順水推舟地找上了他這個大忙人,說什麼也要去他口中美麗的故鄉拜訪;抵達當天是下午三點,奈吉爾開了一個鐘頭的車去愛丁堡接機,把我帶回格拉斯哥;幾天下來掏腰包請我吃吃喝喝不說,還開車帶我去高地一日遊、帶我連續看了兩場他的吉他表演、還送我他個人的吉他CD專輯......離開那天時,前一天表演到深夜的他起了大早開車送我去機場,在路上時我忍不住糗他了(後來想想,吉娜膽子真大,他可是英國知名的爵士樂手耶):「我才接待你一天,你卻對我這麼好,你真的虧大了、我賺到了!」已經過了半百的他大笑,回我:「我會寄這幾天的帳單給你的!」怎麼? 爵士樂手都這麼幽默嗎?
好了,才結束了充滿人情債的蘇格蘭之旅,接下來柏林又是一場還不清的溫暖接應了。
克里絲汀與萊內是之前去雲南工作時接待的德國夫妻,是一間建築事務所的老闆娘與老闆;當初離開雲南之前,一向默默不語的他倆,居然是第一對主動開口對我說:「吉娜,如果你之後來柏林,隨時歡迎來住我們家!」當下的我可真是嚇傻了,這、這真的很不像是一般德國人的作風呀!而我這個一向傻膽的傢伙,這趟歐洲之旅可沒忘記「試探」這對夫妻的「誠意」,待歐洲之旅行程確定之時,我便去信詢問:「我真的可以去住你們家嗎?我真的來囉?」兩天之後,克莉絲汀回信了:「我們很歡迎你來,告訴我們你的飛機時間,我們去機場接你!」
哇,我上輩子到底燒了什麼好香,讓這麼多人在路上接二連三地幫著我完成那不大不小的夢想?
從陰雨綿綿的格拉斯哥啓程那天,飛機在跑道上滑行到了一半後居然返回了航廈,原來是引擎出了問題、須待檢查;信心滿滿的我卻沒有克莉絲汀的手機號碼,只能跟著所有乘客困在飛機上動彈不得;總算在預定時間整整延誤了三個小時之後,飛機在柏林時間下午三時許抵達,出了關便看見不久前印象中慈祥和藹的他倆迎接著遲到許久的我;那天下午,在天氣溫暖的柏林午後,他倆開車載著我逛遍了柏林街頭、買了好吃可口的冰淇淋,晚上還請我吃道地可口的德國料理;夫妻倆似乎早已看透了我那自由自在慣的習性,便拿了家裡的備用鑰匙給我,說:「你想要甚麼時候回來、甚麼時候出門都可以,這是你旅行的時候呀!」欸?我不是才剛跟他們認識而已,他們連我的底細是什麼都不曉得耶!
換做是我,我可以這樣對人放心、相信人性嗎?
別說是他們精心佈置的家了,夫妻倆人替我準備的客房,裡頭佈滿了來自南非的各式各樣手工藝品;他們的女兒遠嫁至遙遠的南非,一年拜訪女兒一次的他們,我可以感受他們思念女兒的心情,或更可說,他們把我這個跟他們同樣年紀的女孩兒,當作女兒一樣照顧了。離開前一天,我特別提早返回他們溫馨的家,克里絲汀忙著替我熱著食物、怕我餓著,我狼吞虎嚥地一口口地嚥下她親自下廚的簡單佳餚,看著身邊早已用過餐、卻怕我獨自用餐的他倆默默地坐在一旁陪我渡過最後時分,我知道我早已虧欠他們太多,而能夠作的,就是將這件事情記在心裡、抑或分享給更多充滿旅行夢的朋友知道——你們要相信旅行真能帶來正面力量啊!
旅行讓我知道無論深在何處,我都是被愛包圍的幸福之人,光是這樣想,即使未來有在多再長再遠的路,我都不再懼怕。
有路上的愛給你靠,怕啥?
(本文完)
圖/文:徐明涓 (吉娜)
別拿海嘯開玩笑
2011在印度郵局準備寄送批貨的包裹
《別拿海嘯開玩笑》
圖/文:徐明涓(吉娜)
2013/03/11 【吉娜吉普賽】旅行專欄(台灣立報)
二〇一〇年長達四個半月的印度之行,我在北印度的普西卡整整待了一個月,遇到了來自挪威的亞勒;倆人都有心效仿著眾多歐美人士前往當地批發採購,便決定相互協助,努力為自己回到家鄉時所開創的印度買賣事業衝刺著;我們一搭一唱,彼此穿起了精心挑選的花俏衣裳相互拍照、搬運、郵寄,樂此不疲著。
事情發生在三月的一個午後。
那一天是三月十一日,當日下午,倆人如往常地挨家挨戶地拜訪、找貨、比價,忙進忙出;位於拉賈斯坦沙漠區的普西卡正逢高溫的三月天,天氣炙熱難受,走在街上時,頭頂上高掛的太陽足以讓路過的人融化,走進了一家家早已拜訪不下數十遍的裁縫店、銀飾店、皮革店,我們精挑細選彼此需要的商品,反覆的動作讓人疲憊不已;就在天黑之前步出一家銀飾店時,老闆突然看了我ㄧ眼,叫住了我:「你是日本人?日本還好嗎?」我說:「我是台灣人啦。日本怎麼了?」老闆說:「稍早有海嘯呀,好嚴重耶,你沒聽說嗎?」我這才想起,今天走在路上時,總有些當地人不斷地看著我、甚至用日語不停地向我問候呢!原來是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怪不得人家把東方臉孔的我當成日本人般地關心了。
我心裡感到遺憾,卻僅顧繼續忙碌地拜訪一家家待訪的店家,漸漸地將日本發生的不幸事件拋諸腦海之外;直到稍晚之時,如同往常一般,我們前往每日必訪的網咖上網,才知道日本當地發生了規模超過8級的強烈地震,甚至引發了超級海嘯,造成了無數的家破人亡;網咖更是出現了比平時多上許多的日本背包客,紛紛地在網路上與親友報平安、察看新聞,我連忙察看位於鄰近的國度、遠在天邊的家鄉台灣是否安然無恙;所幸,台灣當地並無直接影響,雖有海嘯警報,但卻不須過於緊張,我這才鬆了口氣,安心地與亞勒前往附近的小店享用晚餐。
然而,人在海外時特別無助敏感,對於家鄉鄰近的國度遭遇如此強烈的災害,心中的石頭ㄧ直無法放下,亞勒看我心神不寧便開口詢問;我提起稍早在網路上看到的新聞報導、所見的國際災難照片的慘況,真情流露地說:「我擔心台灣之後,會有海嘯的後續影響.......」只是,我那個狀況外、不懂玩笑分寸的旅伴,居然一臉認真地說:「其實,台灣現在已經不見了!」我瞬間傻住,不知道該是怒罵、還是該教訓此時不該開這種玩笑的他,僅顧板著臉,悶頭吃起另人食不下嚥的晚餐。
也是在剎那間我才知道,我曾經出生、成長,如今棄之不顧的遙遠故鄉,就在亞勒不經腦袋的話語出口之後,離家千萬里的我是多麼地害怕,自己可能就這樣一聲不響地失去了她。
匆匆地扒完了盤中的食物,走出餐廳時我跟亞勒說:「我......我還是打個電話回台灣,至少親口聽到些什麼都比亂想得好!」亞勒也清楚自己稍早的玩笑過火,連忙催促我前去,並拍拍我的肩膀給予安慰;下一秒鐘,我已經直奔同一家網咖,即使知道台灣已經幾乎半夜,我依舊撥打回台灣家中的電話。
電話那頭是母親睡夢中驚醒的聲音,連忙回應:「媽?我是明涓......今天聽到日本好像有地震,你們還好嗎?.......嗯,那就好..........你繼續睡覺吧!我明天再打,晚安!」聽見了電話那頭傳來的平安訊息,我那懸掛已久的大石頭總算穩穩地放下。走回旅社的路上,我開始自責:怎麼會沒有在下午得知消息時,馬上打電話回家?我到底怎麼了?連是非善惡都分不清了嗎?
我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就連我也說不上來。
回到旅館裡,亞勒一臉愧欠的臉龐上,帶了擔心的神情看著我,說:「我……似乎也該打通電話去日本,我有朋友在東京,那邊好像也有事情發生的樣子……」我看他一臉還在猶疑不定的模樣,再也忍不住暗耐已久的情緒,頓時瞬間爆發地催促他:「你還在等什麼?快點打呀!」他這恍然大悟地抓起了手機, 打了那通數個鐘頭前早該撥出的電話。
我見他匆忙離去的身影,幽幽地將自己關在房間裡坐在床上呆坐著;想起自己身在異鄉、卻對彼岸的一切束手無策時,我開始對自己荒唐、是非不分的行徑感到憤怒,直到深夜入睡時,我都因此罪惡感爬滿全身地徹夜難眠。
長年離家的我,是不是真的變得無情不已?
還是說,不無情、根本旅行不下去?
(本文完)
當櫻花盛開時
圖/文:徐明涓 (吉娜)
2013 四月盛開的京都櫻花
《當櫻花盛開時》
圖/文:徐明涓(吉娜)
2013/04/22 【吉娜吉普賽】旅行專欄(台灣立報)
整整十年後,我回到了依舊開滿櫻花的四月京都。
十年過去了,匆匆一瞥;我也從當時二十一歲的女孩兌變成已過三十歲的初女人。
好快。
即使剛從印度批貨兩週回台,相距不到五天的時間,我又帶著那張早已在一月中、趁促銷時買下前往大阪岡山機場的機票,趁還在京都念書的好友「布丁」放假返台,尾隨她的腳步,前往久違十年之久的古城京都十日;「布丁」趕在四月初返回京都好準備語言學校的開學,而此時的京都正是櫻花盛開的日子,相隔十年不曾踏上日本,覺得是時候的我自覺此時不去、更待何時?即使口袋的積蓄早已因今年連續幾趟的飛行而迅速遞減,但那顆欲返櫻花之城的心,卻更是蠢蠢欲動、興奮不已了。
於是,四月一日一早七點之時,我們一同飛向了距離台灣不遠的大阪岡山機場;飛機抵達之後,眼簾前出現不只是明亮乾淨的日式清潔,還盡是那直撲鼻而來的舒適氣味,對於即將前往的京都更是期待萬分;而就在此時這才驚覺,那櫻花盛開的模樣在心頭早沈澱已是十年光景之久;而一向感性的我,更在經過了十年歲月的磨鍊與成長,就在櫻花尚未瞧見、僅僅只是想到這十年所發生的往事,我原本興奮異常的情緒,不自覺地在心頭上悄悄地滴下了淚水。
是呀,整整十年。
十年前,剛考上電影系的我因在影展工作,有幸跟著同仁前往京都一遊,初見了那粉紅鮮嫩的櫻花,佈滿早已太美的古城那驚世的模樣;十年以來,當年那非電影路不走的有夢女孩卻早已離電影之路越來越遠,這幾年來更是獨自遠走他鄉了許多地方,也算是闖出了自己一條流浪叉路;十年過去了,我踏上了超過三十個國家、我談了靈魂重重受創的幾場戀愛、 我更是在三十歲那年死過ㄧ次、有幸獲得第二人生;而在此趟京都十日之行時,幾度頂著粉紅天空、徒步經過櫻花小徑的美麗時光,那十年前心中原本惦記的過客,也已在日月星辰變幻無常間,在心內早已換了另ㄧ名思慕的人……
啊,櫻花太美,讓人忍不住感歎她急促的生命與拭去的愛情是同樣地短暫呀。
光是想到這裡,抬頭看看那依舊盛開的櫻花,就在綻放後即將結束短暫的生命;那無法言語的稍縱即逝所帶來的刺痛與感傷,我忽然再次體會到了生命的意義。
我們人吶,不就得像那緩緩飄落的粉紅花瓣般墜地、抑或隨波逐流之前,在有限又無常的人生中,盡情地綻露自己最璀璨的花樣年華嗎?
頓時,那墜落在肩頭上的粉紅小點,居然讓我感覺到既沈重又輕盈了起來。
十天雖然不長,但幾日下來,親愛的「布丁」領我走遍了京都大小巷弄,在她已是半年的留學生涯中所探訪的京都古城中節約暢遊:我們選吃了便宜卻美味的日式料理,同樣喜愛文創產業的我們,更是吸收日本人自體對專業特有的堅持與執著、從中大大斬獲;別說是滿街精美的百貨公司、創意市集、特色小店了,就連路邊一旁販售手工飾品的年邁老婆婆,對於自己販售的商品也秉持著用心與巧思,將僅僅只是一小件遞給客人的商品也善用心思地徹底包裝好,不須太多花俏的裝飾與鋪張,即能讓身為客人的我們感受到窩心與她對待自己工作的喜愛;看看別人、回頭想想正在作著類似工作的自己,不禁感到無比羞愧:自認年輕活力的我,豈能輸給眼前白髮蒼蒼的老人家,而不認真對待自己正在起步經營的網路商店、抑或醞釀兩年已久的新書、全力以赴?
「這趟京都之行,值得了、值得了。」我在心中安撫釋懷地說;光是短短數秒光景,那聲聲巨響便在心中徹底迴盪、盤旋不去了。
就在十年後與京都重逢的當下,我更是赫然發現,我愛上了越來越懂得欣賞美、找到愛、 尊重生命的自己,就在櫻花盛開時。
(本文完)
穆納茶花女
圖/文:徐明涓 (吉娜)
2011南印度穆納的茶園與茶花女
《穆納茶花女》
圖/文:徐明涓(吉娜)
2013/05/04 【吉娜吉普賽】旅行專欄(台灣立報)
南印度克拉拉邦的山區有個極為美麗的城鎮,名叫穆納(Munnar)。還在瓦拉納西時,與同隔壁床舖的德國少年法蘭茲聊天,隨口請教他在印度最難忘的美景時,他毫不猶豫地說出這個陌生卻動聽的名字;法蘭茲順手翻到了穆納的圖片,那猶如仙境的翠綠就這樣直擊我的眼簾而來,似乎可以聞到茶園正傳來陣陣撲鼻的芳香,於是穆納的名字就這樣烙印在心頭筆記本上,非去不可的。
很多時候,我總相信來自不經意的徵兆,勝過於書籍上千千萬萬字無生命跡象的資訊。走過印度之後,我更是相信,人生最重要的目的在於認識自己,活著的每一天裡,聽見的每一個聲音都是提示、遇見的每一個事件都是啓發,總總徵兆皆成為我們認識自己的嚮導,而旅行也是,在漫漫的旅程中遇見的所有人,都是使我們完成旅程的良師益友,我們遇見了誰、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事情、使了啥小惡小壞、遭遇了什麼經歷,最後終將匯集而成,成為此趟旅行的養分;我們都因旅行成長,生命也因此有了厚度、深度與寬度,然後,我們再也不能放棄旅行,就跟我們不能輕易放棄生命,幾乎是一樣的道理。
在果亞待了數晚之後,我終於移動到位於克拉拉邦的山區城鎮:穆納。穆納最有名的景點,正是滿山遍野的綠意茶園。經過了一晚的安眠,我身心達到的飽足休憩,一大早就起了床,準備迎接美麗的穆納小鎮;我漫不經心地任意走動,只見滿山遍野的茶園區映入了我尚未準備好的眼簾;翠綠的茶園ㄧ層層地如梯田般地排列,加上下午時分的太陽,正暖烘烘地照射在這片翠綠大地上,碧意盎然。
遠遠地,我看見數十個包得密不通風的婦女,正在列日下勤奮地工作著,她們站在高處上見我走近,便用英語大聲地吆嚇:「你好!你好!」然後繼續使用克拉拉語(註:克拉拉邦的官方語言)你一句我一句地討論著這位不速之客;我見皮膚黝黑的她們一臉熱忱好客、模樣十分親和,便漸漸地順著茶園的蜿蜒小徑順勢而上,逐漸地靠近了正在工作的採茶婦女們。
時間約是下午三點,似乎已接近她們的收工時間,一群人依舊將手邊的工作進行最後衝刺,每個人手中拿著彷彿特製的採茶剪刀,努力採割眼前大量的茶葉,採茶剪刀剪下茶葉的同時,連在ㄧ頭的籃子可即時接住瞬間剪下的新鮮茶葉,非常聰明且人性化的設計。婦女們手腳俐落,對著一叢叢密佈的茶樹採集茶葉後,便會將剪下的大量茶葉倒入背在身上的竹籃裡;等待採集到一定的量,眾人便將竹籃中已蒐集成的茶葉,集中倒入更具大的籃子中,等著最後由茶場的人負責秤重運送。天氣炙熱,光是站在列日下就已是非常難受煎熬,何況是如此粗重辛勤的工作居然皆由女性負責?我看著每個皮膚已遭烈日荼毒已久的採茶婦女們,不停地在茶樹粗枝蔓延的茶葉園區內穿梭移動著疲憊的身軀,人人臉上依舊帶著毫無掩飾的笑容、似乎不以為苦,尤其看到我手中的相機時,他們彷彿就像是孩子似的,頻頻朝著鏡頭ㄧ看再看,似乎對這名來自外地的單身女子更是好奇了。
已經採收完畢的婦女們,漸漸地朝我靠了過來,有人對我議論紛紛、有人只是偷偷地盯著我瞧、也有人企圖與我講話,但見我完全不懂克拉拉語,眾人只得彼此交頭接耳著;其中有個靠我最近的婦女,忽然伸手摸了我的手,再對眾人說出了她的新發現,起初我還不懂這樣的舉動目的為何,當我見她再度試探地摸起了我的手臂時,不經意地擠出了一個英文單字:「Beautiful!」(美麗)時我才終於懂了,靠著採茶維生的茶花女由於長年累月的在陽光下曝曬,皮膚顯得乾裂老化不已,見我這個來自外地的訪客手臂稍顯白皙,便好奇地試了觸感,這一摸可真說是驚為天人,彷彿發現新大陸似的,急忙地與同伴分享她的觸摸心得;而這樣的舉動也讓我又驚又喜、感觸極了,原來全天下的女人都是ㄧ樣的呀!大家都是很介意外表的呢!為了使她們放下戒心,我也回敬般地摸了摸她的手,說:「ㄧ樣!」這一摸可讓眾人笑了出來。
原來快樂是這麼地單純簡單呀。
手中的相機不停地朝著這群毫無心機的採茶婦女拍照,渾然天成的模特兒就擺在我的面前,豈有浪費不拍的道理?忙完工作的婦女們見我不停地對著他們捕捉身影,居然開始吆嚇起對方,成群結隊地爭著讓我拍照呢!這可真是稱了我的意,快門連忙按個不停,好不過癮;眼見負責秤重、運送茶葉的車輛緩緩地抵達至山腳之下,眾人這才紛紛移動;其中一名婦人卻忽然對我比手畫腳了起來,我愣住了,完全不懂她的意思,於是她又指了指我手中的相機,嘴裡吐出:「photo....」(照片)時,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她想要保留我所拍攝的照片呀!
不巧的是,背包裡的筆記本在稍早出門前因嫌沈重、擱在房裡;我急中生智,拿出在印度購買的廉價手機,想用手機裡的記事功能記下婦人欲跟我告知的地址與姓名,但雙方實在聽不懂彼此的語言,婦人也不懂得使用手機操作,互相雞同鴨講、折騰好一會兒後,已經開始著急的她,見我依舊不懂她所吐出的每個字母時,突然折斷了身旁的茶葉枝幹,在自己因長期曝曬在太陽底下而顯得乾燥粗糙的手臂上,一筆一字地刻著欲告知我的地址與姓名。這下我可嚇壞了,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怎麼這樣傷害自己的身體呀?不痛嗎?僅僅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足以讓人難以釋懷;採茶婦女突如期來的舉動,不知怎麼搞的,我居然難過地不知所措了起來。
我按著手機的鍵盤ㄧ字字地紀錄下她手臂上的文字,但礙於陽光實在太強,實在難以辨別她ㄧ字一跡刻下的文字;奈何眾人已經開始漸漸移動,慌張的我連忙匆匆地記下她手臂上的最後幾個字體,便隨行跟著眾人下山。
對我而言,旅行帶來最大的意義,絕對是更珍惜自己所擁有的;人不快樂,通常來自於不滿足,而旅行教我的不僅僅是珍惜、是分享、是成長,更是從過客身旁中學到許許多多堂無價珍貴的生命課程;因為旅行,不懂得天高地厚的我知道自己有多幸福,而這個再簡單不過的道理,我在那群皮膚黝黑、但總帶著燦爛笑容的穆納茶花女身上、臉上、心上,完完整整地採收了。
(本文完)
輕易愛上格拉斯哥
圖/文:徐明涓 (吉娜)
2013 蘇格蘭格拉斯哥大學
《輕易愛上格拉斯哥》
圖/文:徐明涓(吉娜)
2013/05/19 【吉娜吉普賽】旅行專欄(台灣立報)
蘇格蘭的格拉斯哥是個很容易讓人著迷的城市。
會如此ㄧ說,是因為一向對於歐洲昂貴物價嗤之以鼻的吉娜,很少打從心底認真地喜歡歐洲大部份的城市;而這個遠在蘇格蘭的重要老城,卻從造訪她的第一天起、便愛上了。
二月前往格拉斯哥旅行時,說來實在很蠢——蘇格蘭國土在海洋調節的氣候下,雖然不常下雪,但冬季在零度到負度總是稀鬆平常之事,更別說是普遍總是寒風刺骨的二月歐洲——只是,偏偏怕冷的吉娜我何時不選,就選在最冷的冬季二月踏上蘇格蘭啊!
但,沒在怕的,既來之則安之,一個城市若有本事,就會像冬天的柏林一樣,依舊直叫人迷戀嚮往,是吧?
那一天,從法國里昂搭乘廉價航空飛往蘇格蘭愛丁堡,班機約莫在蘇格蘭時間下午四點時,降落在愛丁堡國際機場;我的蘇格蘭朋友奈吉爾特別駕車從格拉斯哥前來接機,一見到幾個月前僅僅只是一面之緣的他義氣相挺,讓獨自旅行的我倍感窩心;二月初的蘇格蘭氣候陰冷,但絲毫不減我興奮的情緒地在心中吶喊著:「我居然來到蘇格蘭了!哇!」即使忍不住擔心起自己單薄的衣物無法禦寒,但初抵異地的好奇心與朋友的照應,卻讓我一點也不減旅行的興致;從愛丁堡前往格拉斯哥的沿途公路上,奈吉爾不停地指著逐漸烏暗的天空,直直催我瞧:「你看!蘇格蘭真的很美吧!」似乎以身為蘇格蘭人為榮極了;我隔著車窗抬頭仰望,看見從烏雲中吐露出的一道道迷濛眩目的曙光,即使在黃昏日落之下,依舊炫爛地讓人著迷,彷彿不是真的一樣、讓異鄉人如我感動不已。
說真的,就在那瞬間,我那紛亂的心在心裡不斷地迷惑:不知道上輩子到底積了多少陰德,讓我得以一趟趟地起飛、然後抵達世界不同的盡頭呢?
我沒有答案;只是確定了一點:打從抵達蘇格蘭的第一個鐘頭起,我就知道我愛上這裡了。
在格拉斯哥下榻的阿瑪狄斯旅館位於西區(WEST END),地鐵凱文橋站(Kevinbridge)就在旅館對面,十分便利;格拉斯哥大學就位於此區域,附近充滿了特色商店、威士忌酒店、酒吧、餐廳、書局、公園、教堂,還有非常著名、且入內參觀免費的凱文葛羅夫(Kelvingrove Art Gallery and Museum)美術館;當我一得知格拉斯哥原來有這麼多迷人的特色景點,且各個都在走路步行可以抵達的範圍內,直直讓我驚呼:五天的格拉斯哥行哪裡夠啊?
抵達格拉斯哥後的隔天一早,天空下起小雨;我忽然想起奈吉爾在台北時,跟我提起的蘇格蘭諺語:「如果你不喜歡蘇格蘭的天氣,請等待五分鐘!(If you don't like the weather in Scotland, just wait five minutes.」(因為下五分鐘極有可能晴空萬里!)蘇格蘭因受海洋影響,氣候變化萬千,一天之內有多種氣候是芝麻小事,但出門不可忘記雨具、以免掃了旅行的興致,於是天氣這碼子事,自然成為蘇格蘭的特色、也是蘇格蘭的缺點之一了;然而,興致勃勃的我一點都不介意在雨中詩情的古城裡探險,買了張全日的地鐵票,便開心地上路、挖寶去了。
市區也不過就是兩站之遠,格拉斯哥的市中心如同棋盤式地排列,照著地圖走絕對不容易迷路,即使是迷路了,普遍友善的蘇格蘭人(尤其是男性)都會熱血心腸地替你指引正確的方向;然而,在旅程的上一站法國坎城早已走遍了歐洲主要的商店街,該看的、買的也都齊全了,我的每趟旅程的旅費一向有限,似乎不需要花太多時間在大同小異的商城之中;加上寒風刺骨,開始頭昏眼花的我念頭一轉,決定回旅館洗了熱水澡,似乎才是上上之策。
才剛回到旅館,我便想起:咦?我的地鐵票是全天的,只搭了兩趟完全不划算,這樣一來,似乎浪費了吶?
於是,這個耐不住性子的牡羊座,靜不下心來的時候腦子倒是動的特別快,忽然想起稍早在市區街頭走著時,巴士車廂廣告數度出現電影《浩劫奇蹟(The Impossible)》的宣傳廣告,其中主要的演員不是別人,正是我非常欣賞的演員伊旺麥奎格啊,他恰巧正是蘇格蘭人,而我又特想看這部關於南亞海嘯真實故事改編的電影,那麼…
下一分鐘後,我已經在網路上查好了格拉斯哥的電影院,與該電影的放映時間了。
電影晚上九點整開演,我八點步出了旅館之後,搭乘了地鐵回到了白天才造訪的市中心,格拉斯哥不算是一個不夜城,通常商店到了五點鐘左右,店家就會紛紛熄燈、拉下鐵門,於是人們只好理所當然地躲進了餐廳、酒吧消磨時間(蘇格蘭什麼最多?酒吧特多啊!);我看著路上稀稀落落的人們,似乎從地鐵站走了出來之後,都往同個方向前進,我相信直覺地跟著這群人走著,的確,大家都來看電影啦!格拉斯哥電影院(Cineworld)是個空間看似不大、但裡頭卻是佔地好幾樓層的摩登電影院,電影票約莫8.7英鎊(折合台幣約400元,並不便宜),這讓我恍然大悟,原來「聰明反被聰明誤」就是這麼回事啊!為了不想浪費地鐵票而來看電影,結果花了更多錢吶!
哎哎哎,就當作在異地看了一場讓人省思的電影,也算是一種美麗難忘的旅途記憶啦!
看完電影已是晚間十一點半,我匆匆忙忙地直奔地鐵站,索性趕上了最後一班末班車(倒是也沒多問起:最後一班末班車是幾點鐘?);格拉斯哥的地鐵非常迷你,只有幾節車廂的空間,內部也是狹小的不可思議,彷彿蘇格蘭人都非常袖珍似的(偏偏恰巧相反);我剛坐定在暗紅色的沙發座椅上,想著這個不可思議平易近人的城市,才來到這裡不過一天,彷彿我已經是當地人一般地融入生活,這樣的發現讓我這個長年在外奔走的旅人,有了發自內心的感動:像我們這種人吶,即使在世界的盡頭流浪,不過只是求個像家的安定嗎?
光是如此想著,我紛亂已久的心總算靜了下來。
列車關上門後,轟隆轟隆的地鐵運轉聲在我耳邊響起,將我平安地送往每一個朝氣的旅程與未來。
(本文完)
別再誤會以色列
圖/文:徐明涓 (吉娜)
2004 與我的以色列接待Amit於台拉維夫學生影展現場合影
《別再誤會以色列》
圖/文:徐明涓(吉娜)
2013/05/30 【吉娜吉普賽】旅行專欄(台灣立報)
我曾在年少時,曾經二度造訪過以色列,這個美麗又富裕的中東國家。
以色列是一個迷你卻強盛的國度,其國土面積約是台灣的三分之二,人口莫近八百萬人(2012年12月維基百科資料),其中的六百餘萬皆為猶太人;簡單來說,以色列是一個因猶太人而創立的年輕國度(1948年建國),也是全世界為一以猶太人為主體的國家。首都是充滿宗教氣息的耶路撒冷(Jerusalem),但最主要的經濟大城,是位於西海岸鄰近地中海的商業大城:台拉維夫(Tel Aviv)。
大學時就讀電影系的我,於2004年6月份前往由台拉維夫大學主辦的台拉維夫學生影展(Tel Aviv Student Film Festival),那一年正逢影展十週年;台拉維夫學生影展每兩年舉辦一次, 是全世界數一數二的大型學生影展;當年在學校與同學共同拍攝的學生短片入圍,我是片子的美術,加上擔任當時夕上舉辦的國際學生電影金獅獎的國際連絡,我便「厚臉皮」地向系上主任與老師毛遂自薦,自告奮勇前往早在心中嚮往的神祕國度。
於是,就這樣,我踏上了許多人沒想過造訪的中東國度:以色列。
2004年6月初,我提前結束學期考試與作業,早早向各門老師告假,飛向了陽光普照的中東;還記得那天,抵達台拉維夫班古里昂機場(Ben Gurion International Airport)是中午過後,影展的接待小隊人員舉高了手、一眼就認出了我較為罕見的東方面孔。
打從那一刻起,我就對這個熱情的中東小國充滿好奇與好感了。
接待小隊將我與其他同時抵達的學生外賓送上了箱型車,一一將我們送往安排住宿的台拉維夫大學的學生家中——這是我最喜歡這個影展的主要原因,不像其他學生影展,台拉維夫學生影展讓學生外賓融入當地的居民或是學生的生活,讓我們看到不同於旅館飯店的溫馨待客方式,使得剛抵達異地的拜訪者,更能取得更在地的生活資訊;我的接待名叫阿米特(Amit),是個親切熱情的研究所學生,正準備與剛從英國飛來、同樣也是來自台灣,同時也是我電影系學姊在附近走走繞繞時,遠遠地剛好看到箱型車抵達,便咧嘴大笑迎接;阿米特伸手接過了我的行李箱,一口氣爬上了位於四樓的公寓住所,他與室友兼好友艾亞(Eyal)的老式公寓。
當我看到頂著ㄧ頭長捲髮、帶點嬉皮穿著的艾亞露出平易近人的微笑,也特地踏出房門迎接我時,我立刻知道,這是一個我會一輩子惦記在心底的人生回憶,錯不了了。
影展位於阿米特公寓住所步行約末20分鐘的台拉維夫電影中心(Tel Aviv Cinematique),以色列由因國情與臨近許多國家關係緊繃,時時都得處於戒備的狀態,進出所有公共場合皆得檢查隨身包包才得以入內;影展的外賓(包括學生外賓如我),則有免安檢的特殊待遇。影展現場準備了供外賓休息、用餐、交流的休息室,內備有免費的飲用水、咖啡、點心,用餐時間還有三明治與餐盒,非常貼心;學生外賓一向沒有太多預算,能夠有此友善待遇,真是讓人大喊:真是太窩心了。
我不禁想:或許我那處處想省錢旅行的背包客心態,早在當時便已播下了種、等待多年來發芽茁壯而已?
影展為期一週,開幕當天晚上,現場特別邀請好萊塢明星理察吉爾(Richard Gere)擔任嘉賓;當理察吉爾向台下的觀眾、我大喊:「歡迎來到以色列!」時,那眾人蓄勢待發的熱情,便從此刻開始灼熱;而我也更期待接下來幾日的影展盛會。
除了本身代表的影片,每天與學姊作伴探訪了許多台拉維夫的大街小巷;以色列是一個充滿混血的國度,猶太人流離失所的過往,造就了廣大以色列人渾然天成的特殊人種,除了街上充滿了美麗俊美的青年男女,街道巷弄也都是混合著中東、歐洲與帶點亞洲風味的異國情懷,非常迷人;六月正逢以色列夏日,沿著台拉維夫的海岸皆可看到在沙灘上擠滿了戲水、玩沙灘排球、曬太陽的眾多男女,無論老少,人人皆笑得陽光燦爛,曬得一身古銅色肌膚,性感極了;這讓來自保守國度的我第一次開了眼界:原來我們該自豪自己的身體,好好享受陽光得天獨厚的滋潤啊!
影展貼心地替眾多外賓安排死海(Dead Sea)與瑪沙達沙漠(Massada)的與首都耶路撒冷(Jerusalem)的文化之旅,讓所有學生、評審外賓不須自行前往以色列最著名的景點,十分貼心。我們起了大早,搭乘了影展安排的接駁巴士,前往了瑪沙達沙漠觀看日出;聽著同樣也是台拉維夫學生的導遊講述帶著壯烈歷史的馬沙達,我們用日出迎接了另外一個今天,再前往全世界最低點:死海,留下張張漂浮在海上的紀念照片;隔了幾天後,影展再安排眾人前進充滿神祕宗教色彩的古都、也是以色列的首都:耶路撒冷,眾人在古老巷弄裡穿梭著,四週充滿了千百年來的古物建築,好不驚艷。這兩日的文化之旅充實又滿足,讓近八十名的外賓紛紛大喊:太喜歡以色列了。
影展不定時準備了不同主題的派對,讓所有外賓可以更有機會交流、互動,我的首次中東行讓我回憶滿滿、意猶未盡,直嚷嚷還要再回來以色列;這是一個美麗的國家,也是一個充滿熱情友善人民的觀光國度,爾後數年回憶起來,我除了在2008年長途旅行時,再次造訪這個充滿善意的國家,拜訪了當年相識的當地朋友,我更是永遠不會忘記,這個當年帶給我無限美好與回憶的迷你小國,她是多麼地值得一訪再訪也不足惜。
別再誤會以色列了,她真的沒你們想像中可怕。
(本文完)
異鄉捎來的明信片
圖/文:徐明涓 (吉娜)
2015旅行時一定要撰寫明信片寄給家人朋友
《異鄉捎來的明信片》
圖/文:徐明涓(吉娜)
2013/06/17 【吉娜吉普賽】旅行專欄(台灣立報)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在異地老是貧窮旅行的我,能夠送給親友的唯一紀念品,就是在沿途時蒐集採買的當地明信片。
除了郵寄明信片比起購買當地紀念商品較價格低廉以外,最大的優點之一,當然就是不需要帶著趴趴走,讓一向背包旅行的吉娜,不必扛著沈重或易碎的禮物在行囊上增添負擔,反而能輕裝旅行,流浪的路走得更遠更長;我一向喜歡充滿韻味的卡片小物,除了明信片上頭展露當地風情抑或人物特寫讓人愛不釋手之外,明信片上頭更是寫滿對此地的觀察、當下的心情、對旅行的熱愛、與深具意義的郵票戳章,還包含我對每個收件者字字句句的感情,內容總是密密麻麻的、區區一張三乘五大小明信片哪夠寫?即使每每旅行時總是身心疲倦,但對於這樣的傳統儀式卻讓人迷戀不已,怎麼寫也不厭倦、樂此不疲著。
或許,當生理越是疲憊,人的心理越是需要將深藏的情懷用淺薄的文字抒發出去吧;也或許,這樣傳達旅程喜怒哀樂的方式,已經是我向每個關心著我的人報備自己的安全無恙之餘,更是帶點無法花時間陪伴眾人的愧疚、所唯一能做的小小彌補吧。
這幾年來,我獨自單槍匹馬地走向世界的盡頭,其中包括讓人嚮往的歐洲、不近不遠的中東與非洲、熟悉又陌生的亞洲國度、一再再重返的記憶印度;走了三十個國度之後,我也不忘回顧這幾年寄給自己的明信片,那字字句句對於家人的思念與對旅行的執著,即使是事後讀起,依舊是情感堆積地溢滿出來,毫不造假;明信片早已成為我這個流浪者宣洩的管道,必定是寫滿了它,將心中的思念傳遞到遠方的家;哪怕是無法像網路郵件、通訊軟體如此便利,無法將即時的愛分享給遠方的家人朋友知道,但那需要時間、空間、體力與機運(嘿,總是會有寄不到的明信片啊)傳達的祝福,更是在這張僅僅只是幾克重的花花紙片上,多增添了些許期待、與無法言諭的浪漫吧。
於是我不免心想,若是少了明信片的催情,我的旅程便彷彿少了靈魂般地,讓人無所適從,似乎也成了旅途中的遺憾了。
吉娜的有些朋友或許就跟吉娜一樣,老是習慣將眾人寄來的明信片,老老實實地貼在白牆之上,彷彿戰利品般地展示;久而久之,老朋友們開始驚覺,來自吉娜我這個假吉普賽人的明信片,似乎就是比其他人要來的稍微多幾張些?於是,曾經就有朋友跟我說,來自吉娜的明信片已經得以在家白牆上,獨立成為一個區塊,足跡遍佈世界各個角落;也有朋友說,若是沒有收到老是出遠門、不見人影的吉娜捎來的明信片,總是覺得怪怪的,好像哪裡不對勁似的;看來這貌似輕鬆、實則耗時費工的差事早已無法卸任,我得扛起這甜蜜的負荷終生(只要我繼續旅行下去就得成立);如此的鼓舞也早讓人愛上了癮,心想:我既然如此身負重任,怎能如此輕言放棄對旅行的著迷,而不讓眾人繼續累積那白牆上的遠方夢想?
我又何嘗不知道,那張張不起眼的微薄紙片,不知道是多少只能待在辦公室裡遙想著壯闊世界的上班族們,唯一小小的心靈慰藉、也是與這天地之間唯一的聯繫啊。
更別說是明信片景框之外,那嚮浩瀚無止盡的自由視野了。
年紀越長,似乎對於朋友二字定義越來越嚴格要求;一場大病之後,我發現心中掛念的朋友居然屈指一算卻早已所剩無幾,而現在前往異地旅行,已不再像是以往一般,得順從著每個人的意願,寄送一張張明信片;這也倒好,反而得以真心地用時間寫下我真正想要傾吐的話,給真正關心我的人聆聽。而那得以化為有形的思念,可能就只有僅次於照片之外,最真心真跡、得以存留在心牆上久久遠遠的異鄉明信片吧。
我心中總有一塊缺口,是需要靠流浪填補的。
以後,若是我主動向你問起:我要寫張明信片給你,請你給我地址。或許對許多人而言,那依舊只是一張薄的幾乎忘記存在的紙片從遠方捎來,但對我而言,那是我視你於真正朋友的證據,請不要懷疑你在我心中的份量,與我對你的愛。
倘若你真的收到了著迷於流浪的我抽空捎來的明信片,請你珍惜它,這不僅僅只是一張紙,更是尊重我對旅行的執著,與我對你發出獨一無二的聲音。
還有什麼是比旅行之於我更重要?那就是即使我身在異鄉,卻不忘對你分享的愛了。
(本文完)
流浪的行囊
圖/文:徐明涓 (吉娜)
2010年底到2011年流浪印度四個半月的10公斤行囊
《流浪的行囊》
圖/文:徐明涓(吉娜)
2013/07/01【吉娜吉普賽】旅行專欄(台灣立報)
還記得在印度瓦拉納西時,遇到來自德國的青年名叫史蒂芬。當史蒂芬看到我攜帶的背包,忍不住衝口說出:「你的背包根本不像個女生用的,怎麼這麼扁啊?你都帶什麼東西旅行?」我還來不及反應,便轉頭看著他身後的厚重行李,只來印度三星期的他,起碼戴了十八公斤來著,反觀自己不超過十公斤、略顯乾扁的行囊,居然塞了離家半年的所有家當(包包還塞不滿),相形之下顯得輕巧精簡多了。也多虧了他這一喊才讓我發現,原來我引以為傲的打包功力,就連長期大量旅行的歐洲人都讚歎不已,看來,我這個假吉普賽人是有這個必要,將打包的技巧公諸於世了。
背包客之所以為背包客,在於我們準備上路的行囊除了完備,更重於精簡;精簡到可以將全身的家當塞進後背包裡,使我們來去自如、健步如飛。然而,要如何打包精簡的行李,我想是很多嚮往流浪的人,首先要解決的第一件要事。
有人說:「帶得越少,走得越遠」。的確,當你扛著厚重的行李箱,別說是旅行了,你連稍微移動都顯得沈重,除了消耗體力,自然少了增廣見聞的興致。「出國觀光」與「出去旅行」是兩碼子事,前者你大可以攜帶容量超大的行李箱,好方便裝載各國採買的戰利品,或是攜帶各式各樣的花俏服裝,好讓你每天拍照取景的容貌俏皮花俏,彷彿服裝伸展台上地讓人眼花繚亂;然而,後者可就不一樣了,反觀過去旅行的照片中,我常常身著同樣的衣裳,或許搭配顛倒、但了不起就是那麼幾套,還得不時親自刷洗自己風塵僕僕沾染而來的汙垢,但總是甘之如飴,畢竟那對我而言,都是流浪的記憶。
久而久之,當流浪經驗多了,爾後每每出門,不管長程短程、不管目的地為何,總是習慣帶得少卻帶的巧,「越少越好」早成為我現在打包出門的座右銘、我奉其為聖旨,屢試不爽。
在國外,有人稱像我堅持輕裝上路的旅人為Traveling Light(輕裝旅行), 一向自助旅行的我,自然在此不必講解與我畫不上等號的觀光行囊,而主要介紹我一向自豪拿手的背包打包了;由於我每次旅行的目的、地點皆為不同,以下主要介紹的是我赴印度四個半月時所攜帶的主要行囊,總計十公斤,讀者可參考看看。
一、換洗衣物數套、快乾毛巾
所謂的換洗衣物,意指旅行時的你所需要的上衣、外褲(或裙子)與內衣褲,最多不超過三套,可別忘了,由於是旅行時所穿,功能性不在於華麗,而在於實穿,所有的衣服都是容易清洗、快乾,所以最好攜帶的是容易搭配、耐穿耐磨的實穿衣物,可減少許多不必要的負擔。毛巾也是,建議可以攜帶快乾的輕便毛巾,大浴巾就不必了。
二、盥洗用品與保養品(甚至不需攜帶,當地直接現買現用)
盥洗用品是我認為最可以減少的身外之物,最大的原因在於其皆可直接在當地購買,吉娜建議可買小瓶裝,用完可棄、不須帶著大罐瓶裝液體加重自己的負擔。除非所需的盥洗用品難尋(舉例:隱形眼鏡藥水)或是在當地購買十分昂貴,否則在長途跋涉的旅程中,能省下的空間便可換來更有用的體力。
三、電氣用品充電器/電池
旅行時不免需要相機、手機與搭配的充電器、電池,加上儲存照片的硬碟(甚至是小筆記型電腦),建議都用防水袋(或是封口袋)裝置——你永遠不知道你的包包會不會被突如期來的大雨或是隨身攜帶的液體溶液攻擊。
四、一本好書
單獨旅行時,一個人獨處時間特多,總是有美景不再的時刻;可以帶一本你百看不膩、或是你在台灣時沒時間好好閱讀的好書。相信我,不管往後時光飛逝,當你回到了現實生活之後,你會十分懷念在異地旅行時能夠心無旁騖、閒適看書的美好時光。
五、好走的鞋、拖鞋各一
我旅行印度四個半月,全身上下只踩了一只好穿的拖鞋;吉娜建議,要是你是習慣還是要穿鞋子的人,請務必攜帶一雙防水的拖鞋,可以讓你的腳偶爾透氣、也讓你渡過你無法光腳踩在極度骯髒的廁所地板淋浴的難關。
六、個人藥物、醫藥包
每個人的身體狀況不同,吉娜我天生腸胃不好,出遠門必帶腸胃藥等藥品,在外地旅行時,你永遠不知道意外何時會發生(更何況是孤立無援、語言不通),建議一定要帶著所有可能會需要的藥物,寧可帶著用不上、也不要急需時卻連出門買藥的力氣都沒有,對吧?
七、保暖衣物、毛毯、被單(或是睡袋)
吉娜在印度旅行時,最常用的就是大披肩,一來美觀、二來保暖、三來還可以當作搭夜車或是睡舖時的棉被,所以我強力建議背包旅行的朋友們一定最好帶上一條;另外,通常睡在青年廉價旅館的吉娜也會自備被單;再次相信我,有張乾淨的床單,會讓你不至於上天堂,但至少睡得安穩香甜,迎接更遙遠光明的旅程。
八、輕便雨衣、雨具
在印度時,一開始先從南印度開始走起,當時的南印度正逢雨季,不時遇上午後雷陣雨的我,輕便雨衣便成了我的護身符;有時候搭乘的巴士座椅特別破爛老舊,甚至沾滿了黏膩的陳年汙垢,吉娜我老神在在地拿出雨衣一攤,喏?防水的雨衣這不就成為了安全防護罩了?
以上稍微介紹了一下自己的行囊,希望可以帶給大家一點幫助;我想,每個人畢竟還是有自己習慣且舒服的旅行方式,大家自然參考就好、不須照辦照帶。史蒂芬曾經好奇問我:「你東西這麼少,怎麼旅行呀?」我答:「在家裡,我什麼都有;在路上,我只帶我需要的。」是啊,在路上,你真的不需要這麼多東西,我們該帶著的,是沿路吸收的甜美回憶,那是一輩子甜蜜的負擔,再沈重也決定扛著、不放手了。況且,即使行李箱依舊空空蕩蕩,你依舊會滿載而歸地回家,那麼所謂的身外之物,能夠少帶就別帶著吧。
流浪是美好的,儘管輕盈地享受吧。
(全文完)
2012年到2014年的【吉娜吉普賽】專欄立報實體紙本
【吉娜吉普賽】周歲快樂
圖/文:徐明涓 (吉娜)
《【吉娜吉普賽】周歲快樂》
圖/文:徐明涓(吉娜)
2013/07/01【吉娜吉普賽】旅行專欄(台灣立報)
時間過得很快,直到今天為止,「吉娜吉普賽」已經在立報連續刊出整整一年了。
從原先開始設定的每週一篇、直到調整成現今每兩週一篇的固定刊登模式,除去吉娜還是三不五十地搭了飛機往異地探險、放空、旅行,一邊忙著自己的網拍事業,同時撰寫自己已經難產兩年的新書,還老跟編輯告假、延遲、補交等總總拖稿的藉口理由,回逤這一年來倒也「半推半就」地累積了不少文章,這幾天重新閱讀時,也好是驚訝地發現自己能夠持續至今。
哇,我這個做事情總是三分鐘熱度的牡羊女,打從何時開始,居然能夠耐性地持續進行同一事情啦?
是說,能夠擁有自己的專欄得以抒發是何等幸運,我從沒忘記感激,除了替一直難產的新書練練筆,也當作半強迫地累積過去旅程的點滴記憶吧,那三不五十的趕稿壓力對我而言,可真是吃苦當吃補、甘之如飴;於是,專題成立至今已是不長不短的一年,其中不知受益者為數多少、這點始終不敢奢望,但最最起碼,對一向沒啥耐性持續寫作記載旅程的吉娜來說,雖稱不上什麼了不起的大成就,但好歹是件值得鼓勵的好事,該在履歷上劃下光榮的一筆的。
再回想專欄刊出的這些日子、一直欲向眾人分享的這些年以來,我都深深相信,這個專欄的成立至今的最大用意,除了是差點喪命的我得以紀錄下重生後,回首過往人生、展望未來的超完美平台,更是企圖鼓勵更多人能夠勇敢地踏上他國異鄉,實現早因生活上種種現實與殘酷的考驗而早已放棄的流浪夢,更別說是吉娜滿腦子想要向大家分享旅程中的故事點滴與趣事了;於是,基於以上種種理由,都是促使我得以繼續累積文章的動力啊!說什麼也不能不寫的。
然而,最終回歸到自己身上時,我還是遲疑了:到底因寫了專題之後,32歲的我真有所謂的成長嗎?
我從兩年前的大病一場,斬釘截鐵地決定要給自己人生新的方向。除了開頭專心養病的大半年,這兩年多以來,我一直細數什麼是所謂第二人生裡最要緊的事情、什麼又是我在德國漢堡醫學院的病床上時,內心反覆審思著尚未執行卻非做不可的夢想;想著想著,這兩年就這樣匆匆過去,那本還存在我腦裡心裡的書依舊遲遲尚未交差出版,我又踏上許多去過、沒去過的異地他鄉,持續安撫天生下來血液中翻滾的流浪靈魂,庸庸碌碌中看似精彩豐富地又過了幾百個日子;事實上,所謂的網拍事業依舊岌岌營營地在打平成本的窘境中勉強存活,我也還在取捨「自己到底想要什麼樣的第二人生」中沈澱踡伏著,甚至是數度懷疑著人們口中常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這句話,真實性到底可靠值多少......
我不知道、也沒有答案,但回顧兩年來、這一年來,光是看著自己已經不再留戀過往早該放下的人、事、物,我突然大悟,我的人生至今最棒的禮物就是兩年前的那場大病,而在其發生至今兩年所發酵的所有好事與壞事,都在促使我走向更嚮往的路前進;而這個專欄,正是幫助我檢視著自己過往32年來的錯誤與打擊,不斷地用文字鼓勵、成就我成為我想要成為的人啊。
光有所如此的領會,我再也不會懷疑,我的專欄:「吉娜吉普賽」,一定可以不負自我期望,寫出更多值得紀錄下的旅程、心情、故事、成長、與人生了。
而能有如此的機會,我更是打從心底沒敢忘記一個人。
「吉娜小姐。」國中同學「老劉」,在去年五月底的某一天,突然在MSN的另外一頭傳來喚我的訊息,在這之前,我們起碼已經六年不曾連絡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一向僅僅在臉書上、MSN關心彼此一舉一動的他,知道我這幾年去了不少地方,也發生了一些事情,我們卻因彼此分道揚鑣許久,一直都沒機會碰上一面;儘管如此,他還是將我推薦給他在立報擔任編輯的大學同學唐認識,力薦我為下一波旅行專欄的寫手,「老劉」自己則是本期的寫手。
聽編輯解說後,我大致知道這是一份稿費不多的例行差事,每一周都得交出一篇兩千字左右的文章,還要付上照片與圖說,即使條件不算優越,加上自己新書的壓力也不小,讓我猶豫了兩秒,但光是想到能夠擁有自己專欄的大好機會,一心想投身寫作的我說什麼都不會錯過,於是當下答應了老劉、答應了唐,就這樣有了自己生平以來第一個專欄。確定的那一刻,我在臉書上忍不住留下:「我......好像要有自己的旅遊專欄了:)」的留言,這個消息似乎對我這個長年以來獨自飄浪的逆女來說,某種程度算是熬出頭了。
和唐有了協議,準備接手的我將會陸續交稿,預計從八月起文章開始露出,「老劉」正在撰寫他之前在雲南的遊記,我也開始慢慢地與「老劉」有了聯繫,不擅言語的我,打從心裡很是感激我這位好久不見的國中同學;然而,我更是沒想到,一個才剛聯繫上的老朋友,知道他的下一個近況,便是他選擇離開人世的不幸消息。
「老劉」就在將我推薦給立報的一個月後,在2012年6月22日下午,選擇從福和橋躍身一跳,結束了自己短暫的31歲人生。當時的我,除了得提早接手撰寫專欄,我參加了「老劉」極為簡單的告別式,震驚的我還是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心中還是不忘咒罵:你啊你,怎麼甘心自己的生命就這樣草草結束啊?
得知消息的當下,我這才驚覺到,原來有這麼多人在受盡苦難、洗盡鉛華,甚至如同我與死神搏鬥之後,頓悟只要活著就是幸福的真理,一心一意只想努力好好活下去的同時,還是有著脆弱的一群人選擇悄然離世,留下了跟著他一起死去的親友,與這麼多想要問「為什麼這麼做」的眾人;即使滿頭霧水,但空白太久的我們之間,實在讓我無法放聲大哭,只能隔著棺木目送「老劉」此生的最後一程,代替他體會著白髮人送黑髮人是多麼地殘酷無情。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想要對「老劉」痛罵:他媽的,你有種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這個世界上還有他媽的哪件事情你過不去?
死亡,難道就是解脫的最好詮釋嗎?......
即使新書的壓力讓我數度喘不過氣,我還是選擇接下這份每週一篇兩千字的任務;然而,最讓我感到無力的,是我那企圖用走到世界盡頭的勇敢,終究來不及傳遞不到那顆脆弱的靈魂,即時拉「老劉」一把,請他多替自己爭取些活著的時間與權利。
死與活,不過只是一念之差罷了啊。
嘿,「老劉先生」,你寫的專欄與走過的人生才不過幾分之幾、就得宣布中止;那你口中尊稱的「吉娜小姐」,或許不能替你做些什麼,但最最起碼,我可以幫你寫下去。
於是,「吉娜吉普賽」不知道還會繼續維持多久,吉娜也不知道還會去多少個國家、累積多少趣事傻事糊塗事,但我確信、也跟自己還有所有讀者掛保證:吉娜,我,一定會寫到立報不要我為止,或是直到......我不旅行為止?
嗯,光是這樣看來,這個專欄鐵定要繼續維持下去了。
本文獻給「老劉」,願「吉娜小姐」的流浪能量,能安撫你早逝的青春靈魂。
(全文完)
2012年到2014年的【吉娜吉普賽】專欄立報實體紙本
《敬,即將退休的護照》
敬,即將退休的護照
圖/文:徐明涓 (吉娜)
用了八年已經蓋滿印章與貼滿簽證的護照
圖/文:徐明涓(吉娜)
2013/07/30【吉娜吉普賽】旅行專欄(台灣立報)
距離到期日還有兩年,手中的這一本護照快要蓋滿戳印了。
雖然不是靠旅行吃飯的人,但我那早已破爛的護照,的確是比大多數人的更常被使用;還記得當時因為在國外生了場大病、回台灣申請健保補助得出示護照時,健保局的櫃台阿姨驚訝地看著我那本毫無外殼保護的老舊護照,大喊:「你的護照怎麼這麼髒?」我不好意思地搔搔了頭,回她:「對啦,因為常常在外面東奔西跑、就沒那心思妥善保護。」再看看上頭破損的痕跡、還留著的行李貼條,這本已經跟著我繞著半個世界跑透透的海外身分證,似乎已經履行它的義務、準備於屆滿之前就打算功成身退了。
每每翻著一張張貼過的簽證、撫摸著那還依舊鮮明的各國戳章,腦海中總是將那些青春往事的記憶串聯:啊,原來那個時候我去了哪裡、待了多久、何時踏出國門、何時返家、隔了沒多久又出發......為了這個簽證我跑了多少次辦事處、花了多少簽證費、又為了哪個國家的免簽證與海關周旋許久(因為台灣的免簽證依舊還屬尚未被大多數人認知)、還幾度差點上不了飛機咧......等等諸多大小瑣事,至今回想起來,每當我看著翻著手中的深綠護照,依舊是回憶點滴上心頭,遺忘不了了。
也是這樣才發現,原來我的護照某種程度而言,是吉娜十年流浪歲月的輝煌行事曆,去過哪裡、做了什麼事情,都早已留下了烙印,無法輕易抹去的;而簽證、戳印上頭那些再確定不過的日期與國家名稱,都早已留下了到此一遊的證據,即使經過了十年、三十年、五十年,都再度證實了吉娜、我這個愛旅行的獨行女子,總是愛一個人背著背包、買了一張老愛改期的機票、獨自飛向遠方的另一端目的地,去追尋那打從孩提時便嚮往的流浪美夢;而我的護照、與上頭的大小印記,都一一地替這個記性不好的傻大姐寫下了紀錄,再再叮嚀了我:凡走過,必定是留下痕跡的啊。
那麼,這本不厚也不薄的另類行事曆,的確是有它存在的必要;最最起碼提醒了我:這流浪路上所發生過的一切,都是真的啊。
第一次拿到熱騰騰的護照才滿十九歲、剛從高職畢業,當時還是懵懂少女的吉娜,自然沒見過多少世面;那本護照沒有使用太多次,便因當時的護照效期只有六年,等到沒再使用過幾次後,就因過期得重新辦理。但,第二本的護照故事可精彩了,一共陪我獨自走過兩次長達半年的長途旅程、陪我走完第三十個國度、又將陪我第四度踏上印度......光是想到這裡,這一本護照的意義都將遠勝過於上一本、下一本,抑或未來的每一本護照;然而,第二本護照跟著我至今已是八年之久,再過兩年、再貼滿兩頁,我就得再度申請一本新的,把這數年的流浪往事,隨著老舊護照存放在記憶裡頭,等到來年再來憶起了。
說著說著,吉娜便對著這一本護照,開始依依不捨了起來。
那些青春無悔的花樣年華雖早已隨風而逝,但那依依不捨之遠離家園的大小故事,卻是我此生最為無價可貴的流浪回憶錄、既華麗也是真實性最可靠的參考範本,終將永恆存在的。
光是如此想著,我又再度拿出放在一旁的綠色小本子,東翻西數了起來。
我的這一本、第二本護照,是在2005年要前往德國柏林影展時,重新辦理的;上頭的簽證累積來看,一共有德國、柬埔寨、波蘭(這個申根簽證讓當時的吉娜一次走遍了歐洲10個國家)、印度(兩個,其中一個用了兩次)、泰國(三個)、以色列、埃及、馬來西亞、土耳其、新加坡落地簽,再加上 日本、南韓、荷蘭、法國、義大利、蘇格蘭免簽戳印、然後再另一個德國免簽戳印,還有無數的出入台灣的出境、入境章,以及另外出入中國的無數台胞證簽證,可說是族繁不及備載;這些所謂的豐功偉業,讓曾經在孩提時一直無法一圓旅行夢的我來說,的確是某種程度的成就感、是得在心理劃下驕傲的一筆,更是旁人無法體悟的感觸,每當憶起總是百感交集的。
然而,每當我翻翻這本跟著我遠渡重洋的護身符,回首過去近十年來、上述的簽證所引領我抵達的遠方他鄉,我都深知,即使之後累積再多的簽證,抑或我在不久的將來得再次申請新的護照,這一切打從我滿三十歲開始、踏上了第三十個國家:印度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劃下了另一個成長階段的等號;再多的國家數累積,似乎對於兩年前踏上印度感染一場大病後重生的我而言,早已不再重要。曾經一意孤行的我,在達成了三十歲之前踏上了三十個國度的夢想後更是確定,今後我更要帶著這一本護照、抑或以後不知道還有幾本的小綠本子,前進心底深處最嚮往的遠方啊。
八月初,我將四度前往印度,這個曾經教會我什麼是愛與奇蹟的國度,帶著這本依舊破爛的輝煌行事曆,我將再度將第三個印度簽證與出入境章印,牢牢實實地與這趟旅程的記憶同時鑲嵌好、自信上路,將這本護照的最後一個簽證劃下完美句點;然後,在前進辦理第三本護照時,臉上露出驕傲又幸福的微笑。
這似乎是流浪賜予我這個曾經孤僻自卑的女孩,最大的禮物了。
本文,敬我即將退休的第二本護照;再敬——之後即使累積也換不到禮物的護照們。
(本文完)
印度,part 4
圖/文:徐明涓 (吉娜)
2013在阿傑梅爾(Ajmer)火車站等待前往德里的火車
《印度,part 4》
圖/文:徐明涓(吉娜)
2013/08/13【吉娜吉普賽】旅行專欄(台灣立報)
八月中旬,第四次前進印度。
有個男性朋友,一直很欣賞吉娜獨闖天涯的膽量,老是用「勇敢」不時稱讚我;一聽到這次回印度(沒錯,我總是用「回」取代「去」一字),身邊有另外兩個朋友同行,居然沒有讓他感到放心,反而立刻對我說:「吉娜,你要小心唷!」我雖然有點驚訝,但我立馬懂了他的意思,回他:「因為單獨旅行的女生,大家都覺得很酷、很勇敢,一定也比較兇悍,自然不敢招惹居多,對吧?(尤其我還特別高大)」他高興地同意:「沒錯!就是這麼回事!通常看到一群玩樂的女孩,會覺得比較放鬆、也覺得他們玩的起,所以,你們別玩樂得太大聲唷~」我跟他不免大笑出來地表示認同。
打從想把原本抱持玩樂心態的網拍事業「當作一回事」來經營,至今已經屆滿一年了;這些日子以來,我鐵了心踏上了曾經讓我差點命喪異鄉的印度,一次又一次地、接二連三,直到了這一回,共是四次;次數頻繁到身邊的人不免開始懷疑:「你是不是在印度有了情人,才會三番兩次地往印度跑啦?」這一聽讓我啼笑皆非、翻了白眼,連忙替自己澄清:「放心,印度之於我,滿腦子只有事業的關連啦!」看我一付篤定的模樣,好奇心十足的朋友們,只能一一面帶著失落的表情說:「蛤?所以其實沒有印度混血乾兒子女兒可以抱了唷......」就此打消他們想繼續八卦的念頭。
哎呀呀,言歸正傳。
嗯,我要說的是,打從我開始獨自旅行以來,從不覺得單身上路有啥了不起,甚至認定那是一向自我中心的我,最最適合的旅行方式(以免朋友越來越少),真的沒啥好自豪的;再看看身邊聽到的例子,舉凡震驚世界的印度公車強暴案、單車情侶輪暴案、甚至是吉娜之前前往雲南工作時錢包被扒的插曲,全數都是結伴的案例,所以,我一點也不覺得單身旅行一定比較危險、結伴旅行就表示可以平安順遂。人心難懂,我們的確無法預知危險;但也剛好身為人類,我們更該有同理心地去預知,壞心的人是如何算計他人的。(或許我在外闖蕩久了,腦子自動進入另外一種思考模式?)而我似乎早已慣於保護自己、也或許早已練就成一種本能,讓老是獨自出門在外的我警覺性比他人更為敏銳,於是獨自旅行就成為實用的自我特訓吧!我還是會持續單獨旅行的,總之。
更何況,獨自旅行真的會上癮的啊。
或許驕傲、或許自以為是,或許我的旅行運天生來的特好,無論是一個人還是一群人,我就是一個愛旅行的人,即使兩年前遇上爆肝那碼子事,讓生平第一次住院就選歐洲的我,差點命喪異鄉回不了離開半年的家;但這些日子以來,我持續地感應重生給我的力量,並且朝著自己要過的生活前進、自己想要成為的模樣兌變著;除了把網拍事業當作正事看待,難產兩年的新書一直都沒放棄、持續邁向完成的階段,還有感情世界也ㄧ直成長學習著,看看重生後的我,不禁越來越是驕傲自己正面的能量無止盡地一路相隨著我、看我依舊受挫卻始終伴我成長,好的、不好的,得到的、錯過的,這不就是所謂那句話:「人生不是得到,就是學到」的最好應證嗎?這都是流浪賜予我的、萬萬不可遺忘的啊!
於是,我決定不辜負老天爺賜我的流浪天賦,未來將繼續出走去了。
8月10~26日吉娜在印度,祝我好運,祝我們好運,吉娜相信自己是印度的有緣之人,我的兩個同行朋友一定也是,所以印度一定會好好保護我們,就跟她保護著吉娜走完那四個半月的旅程、還有二度三度地重返印度一樣,她一定會繼續照顧著想要造訪的旅人。記得那句話:「你能夠踏上印度,不是因為你選擇了印度,而是印度選擇了你。」也可能上輩子跟印度結下樑子,不然我也不會著魔似地,一再再踏上這段盡是疲憊的旅程。
再過十天不到,我將再度踏上印度:這個讓我又愛又恨的國度;光是想到可以「回去」,被惱人的喇叭聲、滿坑滿谷的印度人口、橫行無阻的電動腳踏車、漫無止境的火車之旅、咖哩刺鼻的氣味、五彩繽紛的沙麗、滿街滿地的牛糞,一併視覺、聽覺、嗅覺、觸覺迎面轟炸,我滿是疲憊的記憶又再度佔據腦海,然後露出了最期待的微笑。
YES!上路去吧!
吉娜,寫在出發前往機場路上之前
(本文完)
小資女人旅行去
圖/文:徐明涓 (吉娜)
2013在印度用餐前趁機將花費記帳
《小資女人旅行去》
圖/文:徐明涓(吉娜)
2013/08/26【吉娜吉普賽】旅行專欄(台灣立報)
我就是一個那種沒啥銀行存款都要去旅行的人。
這樣說來確實有點囂張,也會引來許多人的不以為然:「你沒有生活壓力、沒有房貸要付、沒有小孩要養,當然可以做自己、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啊。」不是第一天聽到這樣有人對我說,吉娜我的確無話反駁;但,我更可以理直氣壯地直言,人生是自己選擇的,大多數的人選擇了「安全牌」、有房有車有存款有固定收入有老公老婆有小孩—只是少了自由;而我,既然選擇了單身貴族的自由自在,但同樣的,我也選擇了絕大部份時間得面對的孤單寂寞。
既然都是自己的選擇,那麼你或者是我,都沒什麼好抱怨的。
就連旅行中欲花費的每一分一毛,我都得自己從為數不多的收入中想辦法籌出,沒得假借他人之手、更別妄想有人可以拿錢給我去旅行了。
儘管如此,吉娜依舊樂此不疲地三不五十地起飛前往異地,也讓人數度以為,我這個沒有固定收入的吉普賽女郎,背後有家財萬貫的雄厚本錢替我撐腰;說穿了,我也不過只是一個月收入沒比大多數人多的小資女,唯一在行的本領可能是比他人懂得管理金錢,好去履行自己的夢想而已。
我的生活需求很簡單,物質慾望也因年紀的增長、而漸漸薄弱了起來(試問:習慣亂買衣服、雜七雜八的你我,都已經買了幾十年了,該亂買的應該都買齊了吧。)在家工作的吉娜,光是每日的通勤費就可直接省了起來,不要小看一天五十元、一個月一千五百元的開銷,日積月累可是很驚人的;加上每日伙食費,如果三餐有兩餐得當老外,那麼最最起碼,每日都要花上一百至一百五十元的餐飲費,還沒加上台灣人太習以為常隨手一杯的飲料(這點吉娜很慶幸,還好我都是已喝水取代昂貴又甜膩的飲品);那麼一個月下來,加一加也要三千~四千餘元。簡單來說,不亂買、不亂花的基本開銷裡,一個月起碼可省上五千元,這還算是保守估計的呢。
換句話說,如果這些錢能夠省下來,那麼小資的我,起碼每個月就能比他人存上五千元、半年就有三萬元了啊。
這樣想想,的確挺驚人的耶。
吉娜我有個旅行時的好習慣,在台灣不說(因為懶惰),但只要出外旅行,絕對養成記帳的好習慣,理由很簡單:省下的錢越多,路就能走的越長越久,特別是我這種離家總是數月抑或長達半年的預算背包客,記帳已經變成了一種本能、一種旅行態度了;每一天抽空記下今日的花費,你便會清楚知道自己的盤纏一分一毫都是花在何處,久而久之,便可以清楚知道什麼錢該花,什麼錢又可以不必浪費,甚至更絕的一點,吉娜有時候花錢時想到還要把這一筆寫下來就懶惰、就乾脆直接消滅購買慾望!欸......這樣說來,我能夠這麼省錢地東奔西走,不是因為我真的很會省錢,而是我的懶散邀功啊!
總之,能夠把自己有限的預算,帶領我走到世界想抵達的遠方,這就是吉娜這十年來的生活方式;對我而言,旅行就是該做的事啊,就跟吃飯呼吸一樣重要的。
或許,這就是我比大部份的人更可以去旅行的關鍵吧; 吉娜即使再省,也絕對省不到那張機票錢、那趟旅費的。
再窮,我也要去旅行。
打從2011年時完成了吉娜自己小小的心願:30歲我要踏上了30個國家起,我就再也不去計算自己走過的國度;然而,從2013年起,我的旅行魂再度燃起,一月底重返了10年前踏上的義大利威尼斯、一路再踏上法國坎城、里昂,再赴蘇格蘭格拉斯哥、與暌違年的天使之城:德國柏林,我又打鐵趁熱,三月又三度踏上了對我意義深遠的印度,這樣還沒足夠,我又於四月初,踏上了整整十年不見的日本古城:京都。臉書上不時地用旅行照片、移動資訊更新個人版面,便有人留下了羨慕的訊息:「真羨慕你有時間跟錢,可以這樣到處旅行。」我忍不住理智回應:「不不不,你沒把旅行當作人生最重要的事情,即使今天你有時間跟錢,你也不會去旅行的。」
沒錯,有錢沒錢,你都可以去旅行的!只是方式、長度不同而已;再來舉例:我可以出門走路、也寧可多省下那幾十元車資(省錢、健身一舉倆得);我可以吃幾十元便可解決一餐的小吃,就無須隨便花費便得數百元甚至上千元的精緻佳餚;我可以少買點衣服配件,名牌皮包總是被我嫌又重又貴又不實用所以不買也罷;我也可以清楚地知道,旅行是我寫人生日記最美好的方式,所以所有的省錢之道對我而言,都不是虐待自己,而是在實現一個個從小便累積的旅行夢之前,理所當然的小小投資回饋。喏,光是這樣想,你不覺得旅行不再是有錢人會做的事情,而是我們身為小資女也能辦到的啊!
別再給自己藉口了,小資女們,我們的價值不是用名牌包才能夠證明自己的斤兩有多重、也不是誰家的男朋友開敞篷跑車就是美妙幸福的人生,等待你靠著自己辛苦努力賺來的錢,帶著一顆充滿信心與喜悅的心,前進你一心嚮往的遠方國度,那夢想實現的瞬間,你便知道,這一切就是愛自己的表現。
這就是專屬於你自己的幸福了。
小資女人們,勇敢上路去吧!
(本文完)
2013 柏林,天使守護的城市
旅行,就該當真
圖/文:徐明涓 (吉娜)
《旅行,就該當真》
圖/文:徐明涓(吉娜)
2013/09/09【吉娜吉普賽】旅行專欄(台灣立報)
有個在德國念書的好友,這陣子回到台灣探望家人朋友,吉娜趕在我剛從印度回來、她返回德國之前,抽空跟她與幾個共同朋友相約吃飯敘舊。
老朋友見面總是話夾子停不了,聊了彼此的近況,發現都對生活有了新的想法,好的、不好的,我們都無所保留的分享,多年來的情誼不因距離的隔閡而深受影響。好友是個優秀的女孩,一直在德語研究上十分專注,聽聞了我有意在明年遠赴德國,重拾自己早已荒廢已久的德文,忍不住好奇了起來,便問:「打算甚麼時候去德國?」我想也沒有多想,便把心中暗自默默計畫著的明年生涯規劃脫口而出:「應該是明年春天或夏天,打算待在柏林兩三個月,學一下德語;我之前兩次去柏林的經驗都是大雪紛飛,但光是冬天就讓我好喜歡那個天使存在的城市了,想必天氣好的柏林一定也是很棒。」雖然說人生是無法計畫的,但能夠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尤其是為自己做的事情,對一向獨來獨往的吉娜來說總是著實重要,能把一個希望放在心中執行著、發酵著,對於是該認真面對負責的人生而言,總是好事一樁。我的確是需要希望,好支撐漫漫人生的啊!
好友一聽見我輕描淡寫的說法,居然伸頭逼近著我距離不到十公分的地方,眼睛瞪大著問:「真的齁?」我被她直接又誇張的反應嚇到,忍不住大笑出來,立刻回應:「當然!」她倒是不慌不忙地解釋:「要是別人說出如此的話,有大部份可能都只是說說,但只要是你說出來,就覺得真的會做到!那我們明年德國見了!」
聽到如此另類的稱讚,我心中不禁感到莫名驕傲:哎唷?原來大家都知道,我就是這種說到就會做到的人,尤其特別是旅行,我就是那種一定會把大部份的人隨口說說的旅行,當成一件重要的事情看待——我就是會對旅行當真的人啊!
這僅僅只是一小段的插曲,這可讓我得意極了。
是啊!對於總是三分鐘熱度的我,持續旅行這件事情,似乎真的是吉娜我這個人,至今最堅持、也最持續執行的一件專長了。
開始自助旅行並不算早, 二十出頭時的我,起初也是跟隨著眾人的腳步前往異地,當時壓根兒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背起背包,獨自離開家鄉、揮別眾人,一再再踏上他鄉,完成自己孩童時便壓抑的流浪夢。而今十多年過去,旅行的國家越來越多,在眾人眼裡,我已經是個隨心所欲的旅者,總是想去哪、就去哪,儘管出發就對了。
對我而言,事情永遠都有輕重緩急,但單單旅行這件事情來說,絕對是要把其他事情先行擱下、上路去吧再說的啊!
身邊總是有許多朋友,懷抱著跟我一樣的旅行夢;但對決大多數人而言,那僅僅只是跨出台灣的那一步路,卻總是比登天還難,而這些朋友之中,比我經濟能力、健康狀況、語言表達好的人大有人在,然而,這些年這樣過去,我去過的地方越來越多、甚至屢次再次踏上曾經走訪的國度,舉凡以色列、日本、義大利、法國、德國、荷蘭、更別說是已經是固定前往的印度,都已經是三十出頭的吉娜,在心中雖然還有許許多多沒有踏上的國度之前,依舊利用那為數不多的積蓄,絕對為這些國家放手一搏、舊地重遊;而心中有夢的朋友們,卻總是一再再地驚呼:「什麼?你又要出國了?你這樣的人生是不是太令人感到羨慕(擔心)了?」
我後來想想,絕對不是因為我比較勇敢,也不是因為我比較有錢有閒,最簡單的理由,充其量不過只是我比一般人想的比較少、比較不擔心失去原本有的吧,我想。
對我而言,旅行不過就是買張機票,去實現滿足自己心中一直需要用流浪彌補的缺口;而要踏出國門的那一步路,我只是比大多數的人想得乾脆灑脫:啊,要是真的不喜歡,頂多買另外一張機票回來就好啊,沒啥大不了了。
赤裸一點地說,曾經死過一次的我,還有什麼好害怕失去的?
三十二歲的我,經歷過一場瀕臨死亡邊緣的大病、讓我在異國的醫院足足躺了一個星期,再回到熟悉的國度修養的那半年時,看到了身邊原本口口聲聲說愛我的人忽視、漠不關心著撿回一條命的我,讓人徹底感歎了生命的無常;對我來說,即使現在所作的一切依舊荒唐、我還是再犯同樣的錯、我還是一樣地任性自我,在他人眼中依舊是愚蠢瘋狂;但,試問聰明的人,真的比較開心、比較懂得享受人生、比較知道生命的意義嗎?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麼,吉娜寧可繼續當個愚笨的人,也要過著自己親自選擇的生活,而不讓遺憾再次佔據我無法回頭的人生;畢竟,遺憾與犯錯這兩者之前,前者對我殺傷力大多了。
那麼,倒也沒有所謂的錯誤,足以讓我止步不前,反倒是有鼓「既來之、則安之」的灑脫了。
已在三十歲那年,實現了自己「三十歲,三十國度」的願望,這兩年多來,依舊不停地為自己前往異地,我不知道自己還要走多久才肯罷休,但就現階段而言,我只知道,當我前往遠方,不再是為誰、而是為了自己。
直覺是靈魂的聲音,愚笨的我就是知道,相信直覺就對了。
如果你在心中總有個流浪夢,但一直遲遲無法履行,吉娜能夠給你的忠告便是:把手邊的事情暫時擱下、上路再說;你不該想著「等我忙完再去旅行」,而是「我先去旅行再回來忙」。若是如此,旅行就不再只是天方夜譚、而是在簡單也不過的事情了。
嘿,想要流浪嗎?一起把旅行當真吧!
(全文完)
挪威的秋天
圖/文:徐明涓 (吉娜)
2013 我極愛秋天的挪威
《挪威的秋天》
圖/文:徐明涓(吉娜)
2013/11/05【吉娜吉普賽】旅行專欄(台灣立報)
十月,吉娜踏上了正逢秋天的挪威;已經期待看到我的挪威朋友亞勒好久了。
距離上次見面,已經相隔兩年不見;相隔一萬公里遠的我們,是在兩年半前時在印度認識的。兩年半了,時間過的好快好快,快到我們都無法置信,我們真的已經兩年半不見了。
亞勒與吉娜,是在兩年前的印度之旅時,在北部的拉賈斯坦邦相識的;當時同團參加2天1日沙漠駱駝之旅的我們一見如故,決定一起回到普遍許多歐美商人前往批發服飾的普西卡小鎮,成為彼此的夥伴、結伴採購,準備在各自的旅程結束時,回到自己的國家後,可以立刻拍賣、好把旅費多少賺回貼補。我倆一同旅行了整整一個月後,終於決定分道揚鑣、繼續完成各自的旅程;還記得分開的那一天,亞勒緊緊地抱著我說:「不是再見!是晚點見!咱們挪威見!」說完,他便跳上了前往尼泊爾的巴士,準備登上喜馬拉雅山、完成他嚮往已久的攻頂之旅;而我,獨自繼續完成期許中四個半月印度之旅的最後兩週行程,當正規劃起接下一步路該怎麼走時,亞勒離開前的最後一句話「咱們挪威見!」,讓我更是確定,我的下一趟旅程不是回家,而是飛向更遠的遠方:歐洲。
沒想到決定ㄧ飛的我,亞勒沒見著,卻是讓我差點命喪他鄉。
我一路從阿姆斯特丹前往漢堡,打算一路飛到挪威探望亞勒,印度之旅最後一周風塵僕僕的的奔波,讓我染上了急性A型肝炎;我在不知情的狀況下依舊飛向歐洲,直到移動到德國漢堡時身體再也無法承受,直飆的肝指數高達8485、差點送命,幸虧我運氣好,已達換肝標準的肝指數,卻在危險期的隔日降到了一半;撿回一條命的我依舊虛弱不已,只好取消飛挪威的機票,決定跟著趕來德國的家人先回台北休養。
事發突然,當時結束尼泊爾登山壯遊的亞勒,已經返回了挪威的家,準備迎接我的到來,我的爆肝事件讓我與他失去聯繫;當亞勒輾轉得知消息的當下,立刻打了跨國電話,給剛在漢堡醫學院重生的我問候,還差點買了機票到漢堡陪獨自住院的吉娜,直到知道我的家人趕赴至漢堡處理,才打消了飛這麼一趟的念頭。
這個朋友,我的這輩子下輩子一生一世,我終將認定他將是我永遠的朋友。
兩年半後的現在,吉娜決定在還不算太冷的秋天挪威,來到這個美麗地幾乎讓我數度流淚的國度好好瞧瞧;兩年多前的往事依舊歷歷在目,我永遠不會忘記那趟讓我重生的旅程,更不會忘記那個僅僅只是在旅程邂逅的朋友,在我差點命喪異鄉的當下,卻做了比我認識許久的其他朋友,都無法為我做到的事情,更別說是這趟挪威之旅,他與女友英格爾給我滿滿的照料了。
更令我驚喜的是,亞勒與英格爾即將在明年春暖花開之際,準備迎接他們的第一個寶寶;我的朋友亞勒、那個總是忘東忘西、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買了什麼東西卻想要做生意的大男生,居然要當爸爸了。雖然驚訝,但我依舊打從心裡地替亞勒開心,尤其是能夠遇到像是英格爾這樣為他著想的女孩,我由衷地祝福他倆幸福。
生命不論是走到哪個階段都是美好的,不是嗎?
吉娜在挪威的時間不長,一共只有短短的五日;挪威物價高,亞勒心知肚明, 即使正想改行的他當下正領著失業救助金過活,但打從他在機場接到我之後,從來不曾讓吉娜付過一塊錢,吃飯外出購物都他搶著付錢;他們溫馨美麗的家,是在挪威南部靠海的小鎮,亞勒讓出他們的沙發讓我下榻,每日三餐讓我吃飽喝足,整箱的保暖衣物隨我穿戴,英格爾也翻出她的私人衣物,讓不習慣挪威氣候的我不至於著涼受凍(這還只是秋天而已啊!);五日下來,亞勒帶著我走遍了他成長的故鄉、美麗的海岸、秋意濃厚的大城小鎮、昂貴大城奧斯陸、重要的維格蘭雕塑公園,還一同於10月22日與他的家人慶祝他的31歲生日付餐廳用餐;這趟挪威之行早已值回票價,吉娜的心裡再次感應到自己真正是個幸福之人,能夠一直自由地旅行,老天爺真是太厚愛我了。
打從還在飛機上看著即將降落的挪威大地,那令人心醉不已的美景,我就知道我一定會愛上這裡,更別說是亞勒的細心照料,讓我倍感溫暖了。那麼,即使一直孤獨一人,我也沒有任何資格可以對現有的一切感到不滿才是;我的的確確是個被愛包圍的人啊。
旅人,不就是圖個一個溫暖嗎?
離開的前一晚,我掏出了前兩天開車去瑞典邊境購物時,不小心多提領出來約莫三千餘台幣的瑞典紙鈔,遞給了正在聊天的亞勒與英格爾,我說:「不是很多錢,但這幾天真的麻煩你們了,請你們收下,去瑞典買東西時還可以用!」亞勒堅持不收,說:「我覺得這樣不對,你拿去換回歐元!回台灣還可以換成台幣啊!」我這下更是急了,說:「不是給你的、也不是給英格爾的!是給你們即將出生的寶寶的!你們都不准用這筆錢,聽到沒!」話才說出口,亞勒與英格爾同時都笑了,在那瞬間,我看著我的挪威朋友亞勒,他帶著我熟悉的微笑回應著我時我便知道,我一心決定運用自己能夠溫暖人的力量,這下他感應到了。
「謝謝你,吉娜。」亞勒與英格爾由衷地對我說。
在那瞬間,我知道我距離想要成為的人,已經不遠了。
2013年10月,吉娜在秋意上心頭的挪威,感到了身為旅人的幸福。
(本文完)
分享的快樂
圖/文:徐明涓 (吉娜)
克里斯多夫.麥肯迪尼斯與他的「神奇巴士」合影
《分享的快樂》
圖/文:徐明涓(吉娜)
2013/11/18【吉娜吉普賽】旅行專欄(台灣立報)
「快樂只有在分享時才真實」(Happiness only real when shared)這是克里斯多夫.麥肯迪尼斯(Christopher J. McCandless)在他生前讀過的最後一本書《齊瓦哥醫生》(Doctor Zhivago)上頭,親筆留下的一段話。
我的德國朋友史蒂芬,在我今年二月重返柏林時,在南德的他特別北上、並開車帶我一路南下四處旅行,直到我在法蘭克福機場上飛機返台為止。史蒂芬與我是在多年前的印度之旅時認識彼此的,當時在瓦拉納西住在同一間青年旅館的我們,決定一起南下果亞;我倆在路上聊了許多,同是牡羊座的我們有某種程度對於自由的詮釋與渴望,於是,對於喜好的事物, 包括喜歡的電影、音樂、書籍、故事,都有著雷同的品味與偏好。當時的我在倆人分道揚鑣之際,列出了一堆電影清單給了他,而他也是;沒想到,二月重逢時,睽別兩年的他跟我說,我跟他說的所有電影,他都找來看完了、也都很喜歡。當我還在心虛著自己完全沒看他列給我的清單中的任何一部片時,他又列出了一部電影給我:《阿拉斯加之死(Into the wild)》然後對我說:「吉娜,這是你的電影,這是吉娜的電影。」
我的電影?聽他這樣說,怎麼樣都要找來看看啊!
今年發生了不少事情,應該是說,從我兩年半前在漢堡重生以來、一路的確發生了不少事情,不論是工作上、健康上、感情上、人際關係上,我都不斷地享受、受挫、學習並且成長著,也更認識了自己。2013年至今,我一共飛出國門五次,兩次印度、一次京都、兩次歐洲,不斷遷徙的我,始終還在旅行與生活中找到平衡與定位,雖還不到可以完全隨心所欲(誰又可以呢?)的程度,但至今一直堅持走創業一途的我,一意孤行至今也已經一個多年頭,似乎可以在獨資創業的苟延殘喘中,漸漸看到自己想要生活的模樣,倒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然而,這兩年多來,一直期盼自己完成的書籍,至今卻始終無法對自己交代書寫完畢,寫書過程不斷地修改、遇到瓶頸、挫敗,然後再次停頓數月後匍匐前進,一直反覆地無法真正完成;直到了今年度的最後一趟歐洲之旅結束後,我終於跟自己說:「夠了,一切該是對自己負責的時候了。」而就在此時,或許再需要一點力量、也或許需要多一些刺激,腦海中不知打哪裡來的衝動,我想起了史蒂芬的話、想起了那部電影,便當下找來觀賞。這一看,可真是看到我的心坎裡去了。
「我至少哭掉了十張面紙。」這是我逢人推薦本片時,便說出的話。
或許,當心靈匱乏生命力時,總是需要再多一點刺激撫慰才行,不然文學、電影、音樂、舞台......等等藝術,也就不會這麼地重要了;至少,對我這種人而言,在活著的路上前進時,藝術是萬萬不能缺少的。
「阿拉斯加之死(Into the wild)」一片由知名演員西恩潘(Sean Penn)執導,改編於暢銷同名書籍《 阿拉斯加之死》,故事主要在講述克里斯多夫·麥肯迪尼斯(簡稱克里斯)的流浪傳奇。克里斯本是亞特蘭大私立名校艾文理大學的優等生;畢業後,克里斯放棄了令人羨慕的工作和前景,把自己2萬4千元存款捐給了慈善機構,又燒掉了錢包裡所有的錢,乘便車去阿拉斯加尋找自我。靠著一把點22來福槍、一部相機、簡單的野營裝備和若干書籍(包括一本野外生存指南),克里斯成功地在荒野中生存一百日。這一路上,他碰到幾位改變他一生的人,這些人也在他在遭受野外生存的挑戰時協助並開導過他,但他還是堅持自己的理想主義,並堅持去到阿拉斯加的野外進行遠離俗世的野外生活體驗。這個過程雖然讓他明白世道並計劃回歸社會,但由於此時正值河流漲期而無法渡河,自此被滯留在「神奇公車」,後因誤食有毒植物而身亡(但爾後也有其他報導指出,克里斯真正的死因終歸於飢餓,而不是中毒)(資料參考引用:維基百科)。
西恩潘花了十年的時間籌備本片,與已逝的主人翁克里斯多夫的家人溝通、取得他們的信任與許可,才得以完成這部美得讓人屏息卻又心痛的電影;看完了電影,備受電影情結與唯美的阿拉斯加美景撞擊的我,當下便上網找來了二手原著小說,一天便讀畢了;在這同時,我也在網路上找了許多相關報導,這其中不乏批評克里斯這個人的愚蠢、天真、自大,導致了自己的死亡與給予其家人此生巨大的悲痛;然而,再多巨大的評論與批評,也再也得不到真實的答案:克里斯再也無法替自己辯解,他為何在24歲、正值青春時,便孤獨地在荒野中走上絕路了。
是說,我們能夠瞭解自己都不容易了,大部份的人終其一生都做不到;更何況要從已逝的克里斯他所留下的蛛絲馬跡中得到答案?這似乎有點太不公平,也太過偏激了點。
一向不喜歡批判別人,看完了電影、再看完了小說,我依舊天真地只願意相信,克里斯、或是「亞歷山大‧超級流浪者(Alexander Supertramp)」這個克里斯稱呼自己的暱稱,他至少在他極為短暫卻炫爛的生命中,做到了大部份的人渴望做到、卻不可能姑且一試的舉動,聰明的人或許譏笑他的自不量力、憑著極簡的行李便想勇闖阿拉斯加,最後落得讓自己餓死在廢棄巴士裡頭直到發臭為止的下場;但克里斯的死亡,的確讓許許多多渴望流浪的人們得到慰藉,並且存在著世世代代、直到永久,這是不爭的事實。
或許,流浪的人才能懂得流浪的人吧。
「快樂只有在分享時才真實。」我再度想起了自己過去幾年的旅程,每每一想到任何片段式記憶,便讓自己臉上掛上了喜悅的笑容;是的,我不會說快樂一定要分享,但是能夠分享,的確讓我快樂許多。
嘿,的確是該把自己的書完成的時候啊。
看完電影當下,我寫了訊息給鮮少聯絡的史蒂芬,特別與他分享我的感動:「嘿,我的朋友,只是想要告訴你,我看了你推薦我的《阿拉斯加之死》;沒錯,這的確是吉娜的電影,非常謝謝你,我很喜歡。祝你一切都好,等我寫完書,記得會寄給你一本。你的朋友吉娜。」
敬,亞歷山大‧超級流浪者,願逝世21年的你安息;你的浪漫,的確撫慰著人們體內隱藏的流浪魂魄,謝謝你用生命換來的故事,我真的很喜歡。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