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吉娜
2019年7月25日
去年底去以色列、約旦兩週，原本預計先在特拉維夫（Tel-Aviv）待兩晚、再轉戰北部的海法（Haifa），一向走小資背包路線的我很自然地找起了在特拉維夫的青年旅館。進去了訂房比價網站，迅速點選日期、天數、人數、房型...後，我卻發現旅館資訊冒出了精簡的一行字：本青年旅館僅限40歲以下旅客入住——雖然我還沒40歲，但那一行字真是嚇到我了。
到底是誰規定只有年輕人可以住在青年旅館的？
好啦，當然知道它統稱為「Youth Hostel」不是隨便取名的，或許是為了保障旅費預算通常較為不高的年輕人的住宿權利；我也可以理解比較稚齡的幼童、或是行動較不便且比較淺眠的老年人，可能不太適合有時龍蛇雜處的青年旅館；但四十歲後的人就不能任性住在青年旅館裡的規定，我真的還真不認同——這標準到底在哪？
這簡直是自助旅行界的歧視啊。
雖然覺得有點憤憤不平，但那是人家旅館的規定、且我也還可以入住，為了省錢還是乖乖地下訂（且我真的蠻好奇為何有這樣的規定、想親自問問）；但因最後改變行程先去了海法，於是取消那家青旅的訂房。不過這個小插曲讓我忍不住思考：是不是年紀大的人就不能小資旅行啊？還是，年紀大的人就該乖乖待在家裡？
雖然我自認對於年紀已經非常坦然瀟灑，走到哪裡都不避諱說出自己的實際年齡，每當有人問我為何還單身，我都很坦蕩蕩地說：「喔！就還沒遇到有緣一起生活的人！」但也必須承認，近幾年出國旅行時，都不用自家人一直提醒我即將邁入四十歲，在路上遇到的旅人幾乎都是二十至三十出頭的背包客，跟我差不多年歲的幾乎都是攜家帶眷（或是離婚喪偶），鮮少遇到跟我一樣全然單身的獨旅女子，不管來自哪個國家都是，有時候還真的會誤以為自己年紀大了真的不該再去背包旅行。我也想過，是不是三、四十歲的人的目標早已不是浪跡天涯、走遍世界，而是安分守己、待在自己的家鄉裡為了將來而努力呢？
但我始終認為，旅行的人之所以旅行，通常不只是為了自己的未來打拼，而是為了美好的人生而奮鬥——只是，每個人心中的美好人生，往往標準不太一樣而已。
然而這讓我不禁又想：即使我今天真的比較有預算、住得起飯店了，難道四十歲後的自己就不能選擇住在只需一個床位的背包旅館嗎？除了省錢之外，出遠門一向喜歡簡單的我，真心覺得反正只是過境而已，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頭闖蕩探險的旅人，真的不需要浪費一個房間的空間。還是說，這個世界不歡迎單身未婚者的拜訪啊？更尤其在這個依舊重男輕女的年代，四十歲的未婚男人被稱之為「黃金單身漢」，而三十五歲過後的未婚女子就開始被稱作「剩女」，走到哪就被懷疑「你這女生是不是人格有問題所以未婚」、「你就是到處愛亂跑才沒有男生敢娶你當老婆」、或是「你去國外是不是都跟人有一夜情啊？才這麼愛出國....」，bla bla bla，真的沒亂蓋、這些話都是從別人口中親自傳到我耳朵裡的，讓我這個大齡女子越想越不對勁。
要是所謂正常的人腦子裡盡裝這些，那我寧可一輩子都當個不正常的旅人。
以色列的行程結束後，我繼續隻身前往約旦一週。約旦這個國家幾乎都是靠旅行業在支撐經濟，於是雖然當地消費不算昂貴，但只要牽涉到旅行的任何食衣住行，消費一點也不便宜；為了省錢，我一路依舊住在青年旅館裡。有了以色列訂房的先例，我於是稍作觀察約旦的狀況，雖然沒有旅館有著同樣的規定，但還真的發現住在青年旅館的人幾乎都是三十歲以下的青壯年旅人，鮮少遇到跟我差不多年紀的單身背包客。住在首都安曼（Amman）時，我在一家背包旅館的混合通舖裡，遇到來自中國的兩名各自旅行一整年的背包客，因為一臉東方面孔、且彼此都說中文，於是不免很自然地聊了起來，兩名小伙子大概都27、28歲左右；聊著聊著，當我招供當時的自己已經37歲時，他們都不約而同地說：「還以為你跟我們差不多年紀欸！」欸，是因為住在青旅的人通常很年輕、自然會聯想是差不多年紀的人，或者是他們真的太會講話，我看起來比實際年紀年輕很多咧？——厚臉皮的我當然覺得是後者啦！
像這樣住在青旅的愉快經驗，讓我又想起了印度。
八年前在印度的四個半月旅程，我曾住過幾十間背包青旅或是廉價旅館。在印度旅行的人真的太多、特尤其在通鋪裡頭，住客永遠混雜了各式各樣的人種、國籍、膚色、種族、年齡、性別、語言，應有盡有。記得曾在瓦拉納西（Varanasi）的青旅通鋪房裡，遇過一個來自六十多歲的法國老先生，隻身一人來到印度旅行三個月，沿途變魔術讓一群可當他孫子孫女的背包客各個嚇得目瞪口呆；我在南印度曙光村（Auroville）旅行時，民宿老闆安柏是個約莫五十多歲的法國女士，她也是個熱愛自助旅行的旅人，跟我說她旅行時最喜歡就是住在通鋪裡，與不分年紀的一群人八卦聊是非，這增添了許多旅行的樂趣——對嘛，這也是我每每出門能選通舖就不住私人房的主因啊。
我想，不管這個社會是如何地畫線分界、歧視著部分活在體制外頭的人，但到頭來總歸還是回到自己；真心愛旅行的人，是不會用各種藉口去搪塞去阻攘自己上路去的。而通常只會用嘴巴說的旅人，口口聲聲說要旅行，通常都會變成：你太年輕時害怕自己沒經驗也沒錢所以不敢去旅行，你年紀漸長了擔心自己要努力工作怎麼還去旅行，你年紀更大了擔心自己這麼老了還自不量力去旅行...說來說去，欸，到底什麼時候才真的適合旅行啊？
儘管有著無止盡的流言蜚語與詭異傳言，我這個邁入中年的大齡女子依舊很愛旅行。畢竟嘴巴長在人家臉上、就隨他們留在家裡去講吧，那真的都跟我沒有關係；而腳也是長在我身上，這個世界就讓我這個不正常的剩女去看就好。
我就是這輩子都會愛旅行的大齡女子，我剩女（又怎樣）、我旅行、我驕傲。
コメント